争吵

吵架也好，生气也罢，能不能不要说分手……

眼泪扑簌簌地留下脸颊，你双手掩面，死死咬紧嘴唇。

被抛弃在一旁的手机忽明忽暗，一条条来自“男朋友”的提示消息洗刷着屏幕，亮蓝色的光线闪烁在漆黑的白色天花板。

那是你们第一次彻底爆发的争吵。

不愿回忆的场景历历在目，坐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不爱苦味的你慢慢也适应了空气中弥漫的酸涩。

见你愣愣出神，好友连连唤你的名字，“xx！在想什么呢？”

眼前被手掌遮住，你才渐渐回过神，低眉浅笑，默默举起一杯黑咖啡递到嘴边，“没什么……”

口腔充盈着咖啡的醇厚气味，苦涩在时间的沉淀后翻涌而上，刺激着你的感知。

你们相视无言，她突然垂下头，放声大笑——

笑你的愚蠢。

“不管怎样，都是我的错。”

樊振东曾这么对你说过。

很体贴的一句，却不是你要的回答。

2019年，对你们而言都是一个转折点。

大学毕业后，你并没如大家所想继续留在北京，这是一个很令“人”惊喜的选择。

还记得视频通话告诉那个“人”时，他脸上的无措，十分扎眼。

“你，你不替我开心吗？”

“我——”

樊振东埋下头去，躲出了电话屏幕，支支吾吾的样子将你的开心浇灭了一大半。

自收到offer起，周围充满了祝贺和恭喜，你不明白他的犹豫。

“我当然为你开心！只是这样以后我们更难相见了。”只是想想，便无法忍受那种孤独。

他偷偷抬眸撇了一眼你的神色，随机补充道：“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啦，你说说我，怎么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难堪地挠了挠头，“对吧，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小心翼翼的神态拉回你飘散的思绪。

一时无言，你望着他，说不出肯定的回复。

互道晚安后，你们迅速结束了这尴尬的对话。

是的，尴尬。

从什么时候开始，彼此之间没有想说的话了呢，连日常的寒暄也懒得敷衍。

好友说这大概是“七年之痒”，谁让你们认识这么久又隔得太远了呢……

“我以为你能懂我。”

“我也以为……”

同年四月布达佩斯世乒赛1/8决赛结束后，从混采区直直走进更衣室的半个小时里，产生了这样一段对话。

“没事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还有很多机会，不是吗。”

“两年前也是这么说的，我并没有成长。”

“什么才算成长呢，奖牌吗，还是别人口中一句‘你好厉害’呢，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苛刻？”

“没有时间给我浪费了，你不明白。”

“没有人催你，为——”

樊振东插断你的话，“不！”几乎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中蹦出，“所有人……”

身后的时针滴答滴答迈着步子，敲响午夜的钟声，恍如大梦初醒，你能听见颤抖的声音不受控地从自己嘴里发出，“也包括我，是吗？”

幸好，及时插入的电话拯救了你，狼狈地挂断，在樊振东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欲解释的前一秒。

同时，好友的声音传入耳朵。

“我恋爱了！”

外放着激动的嗓音贯彻整个房间，这个不到二十平的出租屋。

桌前的马克杯底依稀可窥见一二分昨天存放的液体，顶着一整夜未眠的黑眼圈，你瞪大双眼，呆坐在占据二分之一墙壁的开阔窗前，看晨光破晓的一刹那。

不愿打消好友的热情，你如愿扮演着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喜悦、不舍、掺杂着些许愤怒，你“叱责”她的隐瞒，调侃他们的爱情故事。

欢喜冤家的两人曾发誓老死不相往来，竟然悄悄走到了一起，同样是一场持久的“追逐”。

公开的第一天，你们相约见面，地点就在你临时办公大楼下的咖啡厅。

“您的美式好了。”

“谢谢。”

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冷战。

还是单方面的。

处处回避着有关他的话题，表现得奇怪，这当然逃不过好友的眼睛。

了解来龙去脉，出乎意料，不仅没有站在你这边，还严厉指责了你的孩子气。

“赌气提分手，是万万不可取的，冷战更是不该的！这还是你告诉我的呢。”

她双手叉腰俯视着你，一如过去你调解着他俩矛盾的模样。

见你闷闷不语，一把抽过手机解锁点开电话簿，举到你面前，“现在！打电话！道歉！”

强硬的态度是过去只在你生病不愿吃药时见过，“不要！”

脾气出名的倔，你也不松口，偏过身去不看她，气鼓鼓地横眉对着窗外。

结完账一回来就撞见“修罗场”的二毛（暂且称呼好友的对象为二毛）正欲转身溜走，就被喊住。

“你说说，她又耍小孩子脾气，还闹到分手了。”

“你不是挺希望他俩分手的吗？”二毛弱弱说出心里话，被恶狠狠剜了一眼后，话锋一转，两人齐心协力将矛头指向我，“咳咳，但话也说回来了，小丈母娘你确实太任性了。”

被左右夹击，无语凝咽，你想不出回击的话语，毕竟确实不该。

彼时你并未得知比赛后续的进度，默认他专心备赛，但从一拨即通的电话中陆陆续续传来的道歉，你很难不察觉他情绪的异样。

“对不起，那不是我的本意，我，我真的很差劲啊。”

“别再，不理我了……我真的会怕。”

……

“我，是不是变得不像我了？”

他说着。

像是陷入旋涡无法自救的鱼儿，樊振东压抑着自己的喘息。

你找不到切入的气口，如往常，再做了一回儿倾听者。

还记得，之前你思考过的一个问题吗——放任不管的话，会不会变成一个超级粘人精呢。

答案是，哪怕管了也会是。

爱，本身就具有让人变得奇怪的魔力。

耿直的好友会变得别扭，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毛会害怕爱人的眼神，情绪敏感的人会更加不安……但，不出意外，你们都会成长的。

可是，谁都没想到这回，再多的爱和思念也无法平定他内心的酸楚，不是不爱了，是他不再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