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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亮，你还要去昨晚那废弃公园里把自己埋雪里吗？”

刘星的眼神第一次对他黯淡下来。

“你？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马亮睁大了眼，脑袋嗡了一下，转而笃定了另一个猜测，“不对。你看了我的身份证。”

他的身份证和那一百一七块五放在一起，一摸口袋就能摸到。

身份证的照片是他入狱那天拍的，剃了和所有罪犯一样的光头。

刘星理所当然道：“是，怎么了？我把你捡回来总得知道你是谁吧？”

“……”马亮沉默着扒开了刘星按着他的手，脑袋里的疼痛像豆浆机工作一样翻搅不息，心里也五味杂陈。

换作平时，他早就一个人溜走了。

一个看着像好人像天使的年轻男孩，却在凌晨三点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公园把寻死的他给救了。

并且把他带到了家里还不肯放走。

马亮不明白这会不会是什么新兴路数，但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哪怕他真是好人，马亮也不愿意留在这里麻烦人家照顾。

所以换作平时，他早就一个人溜走了。

马亮脱力般重新倒回床上，枕头回弹的力度正好包裹住他的脑袋。

他到处生活，躲了一辈子穿制服的，和人贩子周旋过，也被地头蛇找人打过。好人和坏人他都不愿意接触。

可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现在他也无处可去，连去死都被人拦着。

他好累，头也好痛，他不想在乎这些了。

马亮自暴自弃地想，是坏人就拉倒，是好人也随便。

刘星看他合上眼睛乖乖的不动了，于是拿走毛巾又重新浸了水挤干，小心翼翼地放回马亮滚烫的额头上。

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朝着马亮坐下。

刘星轻轻地开口：“你不能死，我照顾你一整天了，你欠我医药费呢。——你帮我干活吧，多劳多得，包吃包住。”

“……”这话很熟悉，马亮想，果然是和文叔一样的套路吗。

马亮冷淡地说：“我不偷，也不抢。”

这是他出狱后的第一原则。

“？”刘星明显愣了一下。

“谁要你偷、谁要你抢了啊？我意思是你帮我送外卖，我楼下开着饭馆呢，正缺人手。”

马亮也懵了，感觉刘星在诓他：“送外卖？现在不是有专门的平台了吗？为什么会缺人手？”

“我这里位置偏，在配送范围之外。没人愿意送这么远的单子，而且配送费高了顾客也不愿意点。”刘星带着愁容和他解释，“但是我又很需要开启外卖，来这旅游的基本都去网红村了，所以客源大多都是本地人或者一些自由行路过的旅客。怎么说呢，生意有些惨淡。”

“……”

“但是你别怕赚不到钱啊，我们福满楼只是比那些开在景点里又难吃又贵的饭馆赚的少，养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

刘星看他一直不说话，微微泄了气：“好吧我承认，是因为现在积雪很厚，想送外卖要骑雪地摩托，有点危险而且还巨冷，所以我问了很多人都不愿意送，你要是也不愿意……那就去帮我洗盘子吧。”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马亮努力坐直了身子盯着刘星看，一字一顿道：“所以，你要我留下来，就是为了给你送外卖？”

刘星避开他直戳戳的眼神，摸了摸鼻头：“也不全是吧……我好歹也是你救命恩人呢，总得报答点什么吧……？况且你也不白干，有工资有保险还包吃住……”

“还能交保险？”马亮惊讶完就觉得自己抓偏了重点。

即使出来后有了身份证，他也依旧打着黑工，怕人家因为他有案底不要他，也怕自己适应不了正常的社会。

但刘星的轻松的语气把一切都说的理所当然，因为他救了他，所以他应该替他打这份雪季没人干的工，还完恩情和医药费。

他可以短暂地拥有一个正式的合法的光明的工作，有工资，有保险，像很多普通人一样。

不是因为别人的可怜和同情，而是理所应当。

刘星观察出马亮的表情略有松动，趁机追问道：“考虑咋样啊？”

马亮点了点头：“行。只要你父母也同意就行。”

“啥父母……？”刘星皱起眉。

“店不是你父母开的吗？”马亮也疑惑地皱起眉。

刘星闻言像炮竹似的一下炸了：“是我自己开的好不好！启动资金都是我攒的钱，没要他们一分钱。咋的，你瞧不起我？”

马亮噎了一下：“不是瞧不起，可你才多大啊？”

“29！过年就30了，你以为呢？”

“？！”

马亮更加震惊地盯着刘星的脸看，眼睛瞪得贼圆，像要盯破一个洞出来似的。

看着最多十八岁小孩儿的样子。怎么可能比他还大六岁？

“那书桌上堆着那么多书？你不是还在读书？”

刘星有些无语地把那一摞书都搬过来，一本本展示给床上的傻子看：

《100道东北家常菜》

《如何经营好一家餐厅》

……

《十天速成摩托车修理》

《探寻芬兰极光之旅》

……

《兄诱弟攻》

《霸道总裁小娇夫》

…………

刘星数到后面，脸跟煮熟的虾似的唰的红了，手忙脚乱地收起来那些封面带着花字标题的小说。

他狠狠咳嗽了几声以解尴尬：“总之你看到了吧，都是杂书，我高中都没上完就出来混、就出来赚钱了。”

马亮现在脑子里几百个问题围成圈打转，但都被一串标红加粗加划线的问题盖住了：

兄诱弟攻——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