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许家的五个孩子除大小姐许熙珍20出头外，其余都年龄相仿，大多十来岁。这大小姐许熙珍是父母结婚一年后新婚燕尔的象征，是许国辉的掌上明珠，是李芷珊的倩影，是许老太太的心肝子，肺尖子。这个思想开放的改良家庭，把长女捧在心上，呵护不已。许国辉本为长女取名“许熙凤”，寓意女儿人中龙凤，只有李芷珊反对：“凤为男，凰为女，这个名字太大了，女孩子家的，八字压不住；再说《红楼梦》中有个王熙凤，叫的叫的可不是凤姐了吗？”许国辉一听太太的话，左思右想，那就依太太的，就叫许熙珍吧，珍倒是女儿的名字了。

许熙珍就背着父母的爱女之心，乖巧听话的长到了七岁，李芷珊又怀孕了，这样反反复复了八年多，先后生育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待最小的女儿学会走路和说话，夫妻俩偶然向老太太屋内一瞥，许熙珍已在祖母身边长到了16岁。此后用餐，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在小洋楼的一楼度过一天中为数不多的相聚时光，夫妻两人这才思考起伤脑筋的哲学问题：万物之中，究竟是我在变，还是别人在变？

不是夫妻俩学会了新思想新理论，而是他们的大小姐就是这个大问题，作为合格的父母，对于已经变成问题的女儿，思考是必须的。可这问题无解啊。好好的大小姐，李芷珊可是着意要把她培养成同自己一样的淑女，眼下这哪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分明就是妥妥的混世魔王。珠宝簪花，云鬓胭脂，大小姐早已将其弃之遥远，每天只梳一条高马尾，脑后再缀上几条细发辫，时而兴起了，一条素布缠于发梢，这时最好骑上骏马，腰间系上青龙剑，从南门一跃而出，只留下父母呆若木鸡的神情。老太太笑眯眯的站在天台望着孙女的潇洒背影，笑道：“还别说，我孙女有我将门之后的风范，挺像公子，不细看还认不出。”之后每天晚上，李芷珊都要向丈夫埋怨老太太毁了自己的女儿，许国辉呢，酒仙告诫他要学会装聋作哑。

后来，李芷珊干脆取消了夜间批判，将其搬上了餐桌，毕竟上了年纪，睡眠变得愈发重要，虽然不一定睡着，但物以稀为贵嘛。可怜了许熙珍有点扫兴的心情，不过也是活该，谁叫许熙珍自作多情的把母亲当做自己的闺中密友呢？这位优雅知性的太太是照耀在许熙珍生命中的一束光，可不一定照在许熙珍亲爱的武术。只见许熙珍眉飞色舞地向母亲讲述自己新学的武术动作以及最新研究的相关书籍，而母亲只会慈祥的注视着女儿的脸，示意身边的侍女为她拭去脸上的灰尘，我专心致志的照顾小儿小女吃饭，左面叮嘱二儿子的侍女为他多加青菜，右面丰富小女儿的奶妈再盛一碗牛乳糕。待熙珍的侍女如冰为她盛好羹汤后，这场口若悬河的演讲才被她抛之脑后，环顾四周，祖母优雅的吃茶，父亲吸着烟斗，弟弟妹妹们，为了个幼稚的过家家游戏争了个面红耳赤，倒难为了辛劳的母亲与奶妈们，真好似如梦初醒，端起碗将羹汤一干二净，留了个父亲，祖母对自己豪迈风格的赞赏，好一似不虞之誉，是不还要受宠若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