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7）

暮毛阴朦地凝望着他。“你还不明白吗，尽管所有群族口口声声都是荣誉和勇气，但现在他们只是在空谈？”

冰翅握住了她的爪子。“我不会让兔光白白牺牲的，”她突然轻快地喵道。“但我们可以稍后再管那些。当下，我们要把蛾翅送到一名巫医那里。她的伤口感染了，她还发烧了。”她从半桥下向洒满月光的岸边瞥了一眼。“我们在去影族时向洼光要过一些草药，但一只两脚兽的狗在下面追着我们。我们把它吓跑了，但每次我们试图偷偷溜出去时，其余的狗都会跟疯了似的。它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不会让我们轻易逃掉。”

“它们被拴住了。”夜心告诉她。

“但两脚兽们没有被拴。”冰翅道。“万一他们听到狗在叫、前来查看怎么办？蛾翅跑不过两脚兽。”

“而且如果一旦狗挣脱了绳索，它可能就会杀死她。”暮毛补充道。

夜心脊背上的毛发竖了起来。没错，横穿湖岸是很有风险的。可是又没有其他路径。他思索起来。他们可以等到两脚兽回到他们的皮巢穴里睡觉，但要是他们的狗留在外面呢？他能保证他们都能熟睡一整夜吗？他能感受到蛾翅发烧的高温，他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只有一条路。他必须回到两脚兽营地。

夜心忽视腹中的恐惧，仰起下巴。“我来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他说道。“早些时候我设法分散了他们注意力，而且甚至都没费什么力气。”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很漫不经心，但心里明白两脚兽营地可能有多危险。

蛾翅皱起眉头。“太冒险了。”

“我探寻遍了整个田野，对其谙熟于心，没有碰到死路。”夜心咽了口口水。他真的清楚记得两脚兽营地的每个皮巢穴和每个出口吗？但愿如此吧。他比两脚兽跑得快，但如果狗挣脱了绳索，他就会沦为猎物。

冰翅点点头。“行，我们试试吧。”

两只河族猫扶助蛾翅站起。蛾翅畏缩了，夜心从面前的半桥上滑出来。月光洗涤着他的皮毛，他环顾四周，扫视着领地延伸至湖岸的雷族。他可以看见霜爪提到的老树桩，但不见河族巫医学徒或日束的踪影。

“我们出发吧。”冰翅和暮毛用肩膀支撑着蛾翅，将她从黑暗中带了出来。

夜心朝两脚兽营地望去。皮巢穴现在几乎一片漆黑，但一大群两脚兽聚集在一堆篝火周围。他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看见他们的狗。他们看起来很困倦，打算安顿下来过夜。也许根本没有分散他们注意力的必要。

乍然，一条大灰狗朝半桥瞥了一眼，它的双眸在黑夜中闪动。它抓握爪子，盯着湖岸，仿佛在寻找猎物。

夜心的脚掌刺痛。他再次仰起下巴。（我可以的。 ）“在此地等候，直到你确认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吩咐河族猫道。“然后顺着湖岸行动。”他朝远处的森林点点头，那里有一条小溪在月光下闪烁，流淌过湖岸，汇入湖中。“当你到达那条小溪时，进入森林，沿着溪流一直走到影族边界，我会尽快赶上你的。”

冰翅紧张的看着他。“你会留意的，对吧？”

“当然。”夜心离开她们，向两脚兽田地走去，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制造一个足够大的动静，让营地里的每条狗都不会注意到这三只河族猫。他能闻到蛾翅的血，狗也能闻到吗？当那条大灰狗开始咆哮时，他的心怦怦直跳。在他穿过两脚兽营地边缘的高草丛边界时，它尖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它的咆哮急速为一连串短促、半吞咽式的吠叫。夜心抖了抖皮毛，继续前进。他爬上斜坡，悄悄地在皮巢穴之间行走，一直躲在阴影里，直到靠近两脚兽的篝火。

血液在他的耳朵里冲搏。他在空地边缘停下脚步。那条大灰狗像石头似的一动不动站着，好像屏住了呼吸，但目光仍紧紧盯着他。它在等待时机。夜心强扼恐惧。（它想瞧瞧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夜心支撑着自己，走出阴影，进入火光。狗陡地向前一扑，发出疯狂的嚎叫。他的两脚兽猛拽系绳，似乎想使其安静下来，但狗的叫声更响了。两脚兽像吓了一跳的绵羊一样围绕着火堆转动。夜心的每一根毛发都在告诫他逃跑，但他强迫自己继续朝前走去。

其余狗都不明所以地僵固着，夜心不停地前行，离火堆和两脚兽巢穴越来越近。刹那间，营地里的每条狗似乎都开始吠叫。它们一边嚎着，一边拉扯着系绳。夜心蹑步走进火光中时，两脚兽们开始起身。烟雾在他周围弥漫，熏痛了他的眼睛，两脚兽们转过身来，或是指手画脚，或是诧异大叫。其中一个向他靠近，随即停顿了一下，好像不知如何是好。夜心怒视着它，仰面发出一声悠长而绝决的斥嚎，然后转身就跑。

两脚兽们在他身后大喊大叫，他们的狗跟着狂吠。夜心可以想象，当他向着一个方向跑时，它们在拼命挣脱束缚。他的四爪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打滑，肺也因为耗力过剩而灼烧，但他没有停下。一个两脚兽从他面前的一个洞穴里闪现，他突然调转方向，感觉到它骨瘦嶙峋的脚掌拂过他的尾巴。他的心直跳到嗓子眼。他用力向前顶，刚好看到一根细长的藤蔓从巢穴生长到地上。他跃过其，接着又跃过另一根，转身在一群被吓了一跳的两脚兽的双腿之间窜出，跑下山坡，越过火堆，随即沿着一排皮巢穴曲折前行，向岸边奔去。一条大棕狗跳了出来，大口大口咬叫着，双眼溢满了愤怒，却被系绳拖了回去，失去平衡倒下，呜呜咽泣着。又一条小白狗冲向夜心，试图咬上他的后踵。一个两脚兽冲过来并将其提起，紧紧地抱着它，像母亲保护孩子一样咆哮。

夜心仍在奔跑，同时环顾岸边，见岸边空无一物，他松了口气。蛾翅、暮毛和冰翅一定已经离开了两脚兽营地。他向身后望了一眼，看到两脚兽们正瞪着眼睛，而他们的狗在周围大吼大叫

夜心一下子扑到湖岸，脚下鹅卵石哗啦一响，同时胜利之愉在他的胸膛里澎湃。他一路跑到小溪边，追上了三只猫，直达森林中。

“都没事吧？”他走近她们，喘着气道。

“这是我们该询问的。”冰翅道。“听上去你吵醒了一群恶狼。”

“我一切安好。”夜心保证道。蛾翅恍惚地看着他，好像无法确定他真的在这里。“她怎样了？”他问暮毛。

“她烧得越来越厉害了。”母猫告诉他。

“几乎不能行走。”冰翅补充道。

“我想你们今晚应该休息一下，”夜心喵到。“我们可以明早去影族营地。”

“但蛾翅现在需要救助。”暮毛强调。

“去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夜心不安地看着目光呆滞的蛾翅。“这对她来说可能太勉强了。我去找霜爪，她现在一定在不远处。她去马场找你了。她会把蛾翅医好的。”

冰翅垂下头。“我想你是对的，但这里安全吗？”

夜心环视森林。他能闻到边界标记的气味，但他不了解这片地形崎岖的林地。但当他看见前方地面上的阴影时，他感到了一线希望。他急忙朝那儿走去，惊喜地发现林地上有一个小峡谷。欧蕨从陡峭的崖壁上生长出来。它们半枯萎而寒冷的植叶褪成了褐色，但仍然可以遮蔽河族猫，使其免受窥探。崖壁两边十分陡峭，即使是受伤的猫也容易爬下来，但两脚兽或狗够不着。即使她们的气味被追踪，在那里也会很安全。

他呼唤暮毛：“这里！”

她冲到他跟前，低头俯视峡谷，然后点点头。“去找霜爪，我会帮冰翅在那里为蛾翅筑巢。”

当夜心匆匆离去，前往霜爪和日束正在等待的树桩时，解脱之情掠过他的皮毛。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霜爪，他找到了她失踪的族猫。河族顿然间闪现出了希望，这一点他很确信。有猫从洒尾的掌控中挣脱出来，他们可能会掀起一场反抗假族长的浪潮，不过前提是他们能够说服其他群族采取行动。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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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inally!

这次的量是平常的两倍，主要是马上国庆要出去，连着好几天更不了，于是趁着前夜加班跟完了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