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吃了东西别急着抽烟去。楼上烹了茶,喝一杯解个油腻去。”
“啰嗦。”
秦之悦嗔了她一句,带着缘君上楼了。
楼上便是主卧次卧带个书房琴房,秦之悦小学到初中一口气连考十级钢琴,古欧式贵族淑女的气质在她触摸琴键的那一刻起由内而外倾泻出来。
《致爱丽丝》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曲子,纤长优美的双手在琴键上飞舞跳跃,如流水一样的曲子顿时自她的指尖流淌出来。
“美吗。”
上楼来的巫念珊靠在琴房门口,问缘君。
“很美。”
“我十七那年才知道她会这个,当时惊呆了我。”
那年高二,秦之悦凭着一手好文采和文理两科上惊人的天赋名满渝城。分班时自己挑了和巫念珊一个班。
渝城一中在十月中旬有个艺术节,每年的艺术节都在晚上举办,昏暗的天色和炫彩的灯光永远都会把气氛推向一轮又一轮的高潮。那天下午的时候秦之悦就被秦故的老友——渝城一中的音乐老师徐兰夫人给叫去做什么事,等到晚饭时也没有回来,巫念珊耐不住,便去艺术楼音乐排练室寻她了。
渝城一中的艺体生挺多,音乐生都在艺术楼排练,教室里又铺着隔音材料,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隐约有琴音从哪间屋子里泄出来,巫念珊找过去一看,惊艳了半生。
秦之悦盘着精致的发髻,戴着闪烁发亮的水钻王冠,垂下层层叠叠的轻纱。穿着蓬松的百褶纱裙,裙摆缀着蕾丝。束腰微紧,愈发衬得身段苗条。腰后绑着一只白绸蝴蝶结,垂下的飘带衬着裙子的拖尾带了两分灵动,纤细的脚上是一双洁白的高跟鞋。她半敛着眸子,弹着一曲《致爱丽丝》。
房间里架着几台摄像机,秦故和她的老友徐兰也在。
一曲终了,秦之悦起身,对镜头行了个贵族淑女式的谢幕礼,换得一片欢呼掌声。
“秦律真是养了好厉害一个女儿。”
“多才多艺,好生的一副淑女模样。”
秦故也只是含笑应付几句,看向秦之悦的眼光却满是赞许。
秦之悦站在赞赏奉承之间,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突然,她看到了门边的巫念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毫无征兆的笑了。
她越过人群,如同一只展翼的蝶,扑进巫念珊怀里。
秦故才注意到巫念珊,挥手打发二人去换衣服吃饭,转头应对摄像的媒体。
逮着空的二人赶紧溜了。
“怎么穿成这样?是在做什么?”
“参赛视频。”
换了衣服的秦之悦很是亲昵地挽着巫念珊的手,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有个青少年才艺大赛,我报了音乐系和美术系,今天被叫来录个参赛视频,又说把晚上艺术节的彩排和主持稿拉一拉。”
“是否该庆幸你不擅长体育?不然可怎么活?”
“你也不差——我记得你会拉小提琴?”
“以前学过一阵子,也是初二的暑假勉勉强强过了十级。怎么了?”
秦之悦伸手与她十指相扣:“刚巧,我那节目是个钢琴独奏,一个人没意思,你陪我呗。”
“什么曲子?”
“《月光》和《Young and beatiful》。”
“后者不提,《月光》还有小提琴谱?”
“这你不用担心,”秦之悦笑嘻嘻的:“我有办法。”
“后来呢?”
秦之悦从钢琴旁起身,笑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巫念珊找出一份旧谱,纸张都已经泛黄了,上面的字倒是还清晰可见递过去道:“你后来当场写了一份谱子给我。”
《月光》自然是找不到完整的小提琴谱的。所以搜寻无果的秦之悦直接当场写了份谱子给她。
那天晚上,秦故找了套上等白色燕尾服给巫念珊,并在登台前调侃了一句:“但凡不是在学校,你俩就像要去结婚一样。”
早已知晓二人关系的秦故也只是点到为止,又嘱咐了两句以后便去台下坐着了。
两人登台时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事后渝城一中万能墙愣是让她两霸了一个月的榜一。
#惊!渝城第一才女秦之悦竟是位花嫁美人?!#
#论渝城一中万人惊叹的百合恋情!#
#‘山月’当众官宣!艺术节展演秒变婚礼现场!#
秦之悦看着十多年前的论坛帖子,哭笑不得。
“本来以前挺低调的,后来闹得人尽皆知了。学校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俩的成绩在那里摆着,学习确实没退步——何况秦故夫人本人也不反对。估计也是觉得让你难堪了秦故夫人脸上不好看。”
“我就当沾了我妈的光了。”
秦之悦把手机丢还给巫念珊,抬起右腿搭在左腿上,道:“开心的事聊完了,那就来谈谈正事吧。”
她把警证放到桌子上,对缘君说:“我和珊都是公安系统内有正式编制的警察,所以不用怕什么。和我们讲讲你怎么长大的可以吗?”
缘君打量着那两张警证,不做言语。
“你可以考虑,房间就在书房旁边。今晚先好好休息一晚上——珊,明天我俩请个假,我今天头疼得厉害。”
“好。”
秦之悦身上盖着空调毯,枕在巫念珊膝上让她沾着精油帮自己揉太阳穴。
“很难受?”
“还好,”秦之悦闭着眼,嗓音带了点困倦的哑:“我从小就有这毛病,时不时疼一阵子——话说你的睫状体怎么样了?”
“早好了,”巫念珊在床头点了一支香薰蜡烛,不一会,混杂着紫藤萝的枫香飘了出来。她继续给秦之悦揉太阳穴:“十八成年以后做了个手术,断根了。”
“那就好,省的我哪天爬起来又看见你眼底红艳艳地盯着我。”
她似乎困极了,巫念珊见状便停了手,抽了张湿巾擦干手指,拍着怀里人的背哄人睡下了。
已经很晚了,秦故独居的那栋别墅却灯火通明。
准确来说,不是独居。
秦故的三个亲传弟子,主学刑法的陈挚,精通民法的欧阳姝,以及业务遍布欧美的文媂和她同住。
此时三个姑娘都在筛选监控,秦故端着杯红枣枸杞的姜茶,披着件长披巾,给她们点了份小龙虾。
“没有,怎么查去?”
陈挚紧锁着眉头,咬着下唇不说话;欧阳姝紧抿着红唇,悄悄攥紧了衣摆;文媂支着下颌,面无表情。
秦故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把点的外卖送到几人面前,柔声道:“吃点宵夜,吃了早点休息去,别想这些了。”
嘱咐几句后,秦故便抽身上楼了。
她坐在床边,给两个儿子和巫念珊各发了条消息:我们查不到,尽力了。
几个人也很快给了回复:
“无妨,我会继续筛查。辛苦母亲了。”
“总会有别的出路,母亲也别太担心。
“我和之悦有了点线索,明天会继续摸排。”
巫念珊靠在床头,秦之悦半蜷着睡在她身旁,怀里抱着那只白色小猫玩偶,另一只手握着巫念珊的手腕。
她睡得似乎不太安稳,时不时抽搐一下,呓语两句,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巫念珊又和秦故说了两句,便放下手机,伸手熄了床头小灯,刚钻进被子里,秦之悦就仿佛醒着似的,往她怀里钻。
她裹着薄被,把自己卷成一只蚕蛹,滚到巫念珊怀里,猫儿似的蹭了两下。
巫念珊心软得一塌糊涂,以前高中长假,秦之悦和她一起睡,睡着了就特喜欢往人怀里滚,早上又会无意识一脚把人踹开。
谁知道她踹人时醒没醒。
好在万幸,这次早醒的之悦姑奶奶没踹人,
因为没人可踹。
巫念珊点了份早茶送家里来。
“想吃什么不叫我做,反而花这冤枉钱?”
秦之悦披了件披巾就从楼上晃下来了,道:“钱是您这么个花法?”
“巫家也不缺钱啊。”
柘城是渝城的邻城,柘城第一豪门巫家现在管事的就是巫念珊亲弟弟巫念齐。
秦之悦甩她一个白眼。
渝城首席豪门秦家就是秦故的娘家,秦之悦生父是入赘女婿,在秦之悦出生时就出车祸坠崖了。当任秦家的家主,便是秦之悦表姐秦之嫣,有话语权的就是秦傲和秦故两兄妹,真正起压阵作用的便是秦之悦外祖母杨淑。
巫家和秦家表面上明争暗斗,实际两家关系很紧密。巫念珊的父母巫沂和陈夕与秦故素日交好,又有多年的同窗之谊。巫老夫人又和杨淑相交甚久,巫念齐又曾在秦傲门下学习经管,陈夕同时也是秦之嫣和秦之悦的小提琴老师。
两家姻亲也甚多,旁支不提,嫡系还有秦之悦和巫念珊抛开不提,巫念齐和秦之嫣也不大对劲。
仿佛是想起什么糟心事,秦之悦皱了下眉,换了个话题:“缘君那小姑娘呢?”
“还在睡?我没叫她。”
巫念珊在和巫念齐聊天,秦之悦也懒得打扰,上楼去叩缘君的房门。
巫念齐在旁侧敲击地打听秦之嫣的喜好,巫念珊一边给秦之悦煮玛奇朵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弟弟的话。
“姐你就帮帮我吧!”
在见识了巫念珊的守口如瓶后,巫念齐彻底崩溃。
“想得挺美?”
倚在厨房门口听了有一阵的秦之悦接过巫念珊的手机,没好气道:“你如果乐意这次合同分五个点给我姐我倒是可以帮你。”
“嫂子,一家人谈钱不伤感情吗。”
“谁和你一家人?我和你姐一家人,你哪来的?舍不得孩子你套得着狼吗?”
秦之悦接过巫念珊递给她的白开水,抿了两口道:“五个点,不然别想我帮你追我姐。”
“行……怎么追?”
巫念珊把人拐到饭桌上,秦之悦一边吃蛋饺一边道:“先和她签让五个点给秦家。不用多久她肯定主动约你吃饭,你往千江楼定个二人桌就行——菜别点太辣,小吃点红糖糍把和南瓜饼。还有问题直接问我。挂了。”
秦之悦把手机丢给巫念珊,道:“你弟能不能学学你?追个人磨磨蹭蹭的,一口讲明白能死似的”
“他哪能像我……我是被你拐的好吧。”
巫念珊给人卷了一只春卷,道:“他又不是像我一样很早就遇见你了,你说说你现在多少小脾气不是我养出来的?齐小子长到二十五六了才遇见嫣姐,何况男女有别,又不像我俩从小一处长的。”
秦之悦挑了下眉,往人嘴里塞了只小笼包堵住
她的嘴,又转头和颜悦色地给缘君碗里夹了只虾饺。
本来风平浪静,秦之悦都准备好带缘君出去
好好玩一玩,结果梁倩倩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秦队不好了,接到报案,三月工业园区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女尸,我们……”
秦之悦低头拨弄了下指甲,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好好的假期,就这么没了。”随后厉声,道:“尽快出警,我和巫副队马上赶过去。”
三月工业园区依河而建,园区边有一大块绿意茵茵的草坪,此时草坪旁的公路上停着几辆警车,一辆银色超跑飞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