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年轻时曾替张启山算过一卦，说他是孤独终老的命，副官当年为着这个还跟他打了一架。后来张启山娶了夫人进门，好长一段时间让副官认为齐铁嘴学艺不精，给人算个命都算不准。不过现在看，齐八爷这本事还算到家，没丢了祖上的脸面，就是不知道齐八爷愿不愿意自己算命算的这么准。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张启山现在的脾气比年轻时好了不少，成日里养花种草的，半点儿看不出来这是位曾经名动一方的军/阀头子，让吴邪几乎以为自己见错了人。如果不是二月红亲自带着他过来，他还真不太敢认。
算上上辈子，这是吴邪第二次见张启山。说是第一回也行，他上辈子只见过张启山的遗像，还是远远儿的看了眼，年纪又小，什么都没记住。
张启山的小院儿面积不大，比不得当年的张公馆，但胜在精巧，风水也好。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个半截身子入土了的人，用那么大的院子干嘛？吴邪他们到时，他正给一株栀子浇水，见二人来了也没什么反应，一心侍弄他的花。
二月红也不恼，牵着吴邪到石桌旁坐下，看张启山侍弄他那几株栀子。这么些年下来，能在张启山手里活的还算滋润的也就这几株栀子，其他的能半死不活挺过一年都是生命力顽强。
“怎么今日有空到我这儿了？还带着老五的孙子。”
“不是你说想见见他？正巧他前几天去街上淘了几个小物件，过来让你这个大爷爷给掌掌眼。”
吴邪很有眼色的掏掏自己的兜儿，摸出来两个小扳指，往张启山哪儿一推。
“大爷爷，您请看。”
张启山没接那两个小扳指，看着吴邪，似笑非笑。
他们这些人，有些话用不着明说，这么多年的交情下来早有了默契。二月红今儿寻了这么个由头带吴邪过来，张启山自然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这小子，主意大着呢。
吴邪被张启山打量的浑身发毛，他身上秘密着实不算少，万一被看出来点儿……
吴邪不太敢想。虽说后面多少年后他有了个小佛爷的诨名，但小佛爷再怎么厉害也带个小字，天生在大佛爷面前就矮了一头。
“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去张家住上两天？”张启山没那个闲心情和吴邪这么个小娃娃打太极，还不够丢份儿的，况且这小子自己心里也有数，还折腾那些干嘛。
“还得先问问您去张家做什么才行，省的我三叔他们知道了揍我。”
张启山笑了笑：“这么怕挨揍？”
吴邪摇摇脑袋：“挨揍事儿小，丢人事儿大，我怕我三叔当着人扒了我裤子打我屁/股。”
吴三省真干得出来这事！！他上辈子就没少被吴三省当着人揍屁/股。
“小/人儿一个，还知道害臊了。”张启山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算起来是十年前吧，有人告诉我如果你日后不在吴家长大，就让我趁你还小的时候带你去张家一趟。不过不强求，一切随你，你要是不想去也没什么。”
“谁？”吴邪脑袋里灵光一闪，但他没把握住，只多留了个心眼儿。
“一个死了有八九年的人，但也说不定还活着。”
当年那个人带着几个伙计下山东那个墓，最后就一个小伙计回来了，其他人是死是活不知道，都当他们是死了。
“为什么要带我去张家？”
“保你的命，省的你哪天被张家追杀。”各种缘由张启山也不太清楚，他又不是本家人。
吴邪：……不是，他找谁惹谁了？
当天晚上吴邪是在张启山这儿过的夜，明天一早儿启程去张家本家。二月红和张启山打发吴邪一边儿玩儿去之后聊了不少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理也理不出个子丑寅卯，偏生记得很清楚的那些。二人默契的避开了某些话题。
有些东西就如同潜藏于地下的暗河，平日里悄无声息，默默流淌，可一旦找到出口，就会喷涌而出，波浪滔滔。真正的刻骨铭心，从来不是形诸于口的碎碎念，只会一个人收在记忆里，在寂静长夜独自舔舐，默默疗伤。
入夜后吴邪才真正松了口气，白天张启山看他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凉，就好像老底儿都被人扒光了晾在阳光底下暴晒消毒。
这让吴小佛爷非常不适。
常年见不得光的污泥，见了光，会死的。
不过吴邪心里也清楚，二月红同张启山一样心里对他是存疑的。这世界上不乏如同解雨臣一样的神童，天生早慧少年老成，但他“早慧”的近乎妖孽，如果不是重生这件事过于离谱，这些个老人家脑子里没这个概念，他估计早掉马了。
嗯，就比较庆幸，这年头网络小说还没兴起。
吴邪不是没考虑过把重生这件事和盘托出，毕竟他爷爷这一代可比他们精明多了。但是！吴邪说不出来！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拒绝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他可以随意利用已知一定程度上更改未来，但仅限于此。所以吴邪只能作罢，为此他还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白日里天气不错，太阳晒在身上暖和的很，到了傍晚却下起了小雨，秋天嘛，一场秋雨一场寒，温度降得快得很。张启山早年的时候不注意，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往死里折腾，身上留下了不少暗伤，如今上了年纪，报应来了。一到阴雨天张启山身上的暗伤就是钻心的疼，就是吃止疼药也没什么用，只能硬生生挨过去。吴邪上辈子也没少体会这滋味儿，真是，疼起来恨不得把自己一刀捅死，一了百了，省的再遭罪。
“佛爷。”
张启山接过药，看也没看一眼，没喝水，直接就吞了。这药没什么用途，就安神助眠的效果不错，也有止疼的作用，能让张启山勉强睡个好觉。
“日后那小子碰上什么麻烦了，如果方便的话，就顺手帮一把，不方便就算了。跟张家牵扯上关系，是这小子倒了八辈子霉。”
“那佛爷为什么还要给他和张家牵线？”副官心里清楚，就是今天二月红不带吴邪过来，最多到明年三月，张启山就会强行把吴邪带走。说是都随吴邪自己的意，可从一开始张启山就没给吴邪选择的机会。
“我欠了张云山一条命，总得还了。这事先瞒着五爷那边，等吴邪那小子到了张家再让吴家知道，吴家到时候问起啦也只说是我强带了吴邪走的。记得同二爷说一声，到时候别露馅了。”
张启山没解释太多，知道的东西多了对副官不一定是件好事，他死了就死了，反正够本了，但副官还年轻。他还等着副官替他看一切尘埃落定呢。
吴邪这小子身上秘密不少，他自己同意去张家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到时候引来那些个疯子。这小子在外人眼里越不成器对他才好，这方面老五做的不错。不过，找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代替吴邪养在吴家这主意八成是他家老三出的，吴老狗自己想不出来这招儿。
副官没再多问。
不过谁也没料到吴家上下会因此发那么大火气，几乎和张启山这一脉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几年后张启山去世，吴家几位当家的也没前去吊唁，就只让伙计去了。后来吴老狗过世的时候副官倒是亲自去了吴家，但没能呆多久。个中弯弯绕绕随着张启山的死深埋于地下，再不见天日。
吴老狗或许知道不少，但他也带进了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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