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月

“笃、笃，”八月十五大早，“天下第一们”隐居的小院大门被人叩响。

“谁啊？”方多病揉了揉眼睛，其实时间也不算很早，至少笛飞声早已起了，他也大体清醒，只是隐居的日子舒散惯了，总想在床上多待一会。他走出房去开了院门，是无颜。

“方少堂主，”无颜低头致意，“尊上呢？”

“笛飞声啊，在那边屋子里练功呢。我去叫他？”方多病想着院子一侧歪了歪头。

“不必了。”无颜摇头，“没什么大事。只是麻烦方少堂主让个路，我先把这些东西搬进去。”

东西？方多病向外探了下头，无颜身侧果然堆着几个大箱子，忙把大门敞开，走了出来，“一起搬吧。”

对他们而言，搬几个箱子自然是不难的，但多少还是弄出了点声响。笛飞声推门出去，看见院子里的两个人和一大堆东西，沉默片刻，看向无颜，“这是什么？”

无颜右手握拳抵在额头，“尊上，盟中近日筹备中秋，购入不少做月饼的面粉馅料，不知尊上这边是否需要，便一道带了些回来。”

笛飞声看着无颜口中的“些”，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阿飞，你们金鸳盟还有这活动呢？”方多病有些惊奇，这金鸳盟还挺……接地气，还会自己动手包月饼。

笛飞声看了他一眼，走向那些箱子，无颜在一旁解释道，“十年前是没有的，这些年来应该也是第一次。毕竟自那年以后，盟中气氛总有些放不开，直到现在才好些。”

方多病表示理解，角丽谯那疯女人掌权，金鸳盟能搞这些活动才怪呢。不过，看阿飞的样子，估计也是才知道。

那边箱子的盖子被笛飞声打开，笛飞声面上似是不解，沉思半晌，终于好像还是得不出结论，转头看向无颜的方向。方多病不知道几箱月饼原料为什么能让笛飞声露出这样的表情，凑上前去瞧了瞧……

“无颜，呃，这个……？”方多病看着那些月饼馅料——的原材料，如绿豆红豆以及别的什么，各装了半箱左右，还有整箱的冰糖，以及单独装的一小包花生。

“你们金鸳盟做月饼，都喜欢自己做馅的吗？”

很显然不是，不然笛飞声也不会是这个反应，那么……

“尊上，方少堂主，只是听闻李门主对花生有些过敏之症，常人调馅是多会放些花生碎在其中，直接购买恐怕不宜，便带了些材料过来。”

方多病有些怔愣，无颜知晓李相夷花生过敏并非怪事，可李莲花因碧茶缘故，早已不被过敏一事所扰，无颜却是不知的。倒是不曾想过，他会这般上心。

而那一大箱子糖，大抵也是知道那人喜甜，特意多带了些吧。

“行吧，又不是没做过，就是稍微麻烦了点，无颜你也是有心了。”方多病转头，“阿飞过来帮忙。”

于是那几个箱子又从院子进了厨房，毕竟要从头开始做，不早些动手，晚上怕是吃不上。方多病熟练地清洗原料，混合熬馅，一看就知道在天机山庄估计也没少做。

“阿飞，你去李莲花那边看看，我这里暂时空不出手。”方多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李莲花该要起了，本想自己去看看，奈何厨房确实离不了他，要是他去了把笛飞声留下，锅里东西糊了是小事，他更怕厨房被炸了。

无颜不会炸厨房，但他也拦不住笛大盟中炸厨房。

笛飞声点头，转身出去了。李莲花确实起了，还循着厨房里溢散的甜香味寻了过来。既然他喜欢，那就由着……

由不下去。方多病看着试图往馅料里加辣椒的李莲花，面向正与面团做斗争的笛大盟主说，“要不阿飞你带他出去玩玩，无颜留下就行。”

无论是把干辣椒认成了大枣，还是真的想尝试一下辣味月饼，都不太应该由着他来吧。

只是他好像真的很想参与进来……方多病叹了口气，拿一个小碗盛了一小团调好的馅料递给他，拿着随便玩吧。

笛飞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碗里被加进了很多东西，他虽然没做过，但也知道，有些东西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月饼里的……

方多病那边倒是顺利得很，每种馅料都分了两份，其中一份的糖格外多些。李莲花喜甜，味觉却不大行，方多病想，如果只能尝到一半的甜味，那就加双份的糖。过节嘛，开心为主。

在厨房忙活的时间的确过得很快，做完了月饼，炒两个小菜，又蒸上笛飞声傍晚抓的螃蟹，空下来时写了封信去往天机山庄，转眼间就已月上枝头。中秋之夜，万里无云，圆月高悬，寄寓着团圆。

“来来，开饭了！”方多病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院中小桌，“对了，我包月饼时藏了几个铜钱，谁吃到了，以后一定平安顺遂，长命百岁！”他举起自己的酒杯，“中秋快乐！”

笛飞声轻笑一声，也抬了抬手中的杯子，“中秋快乐。”李莲花杯中虽不是酒，也学着他们把杯子举到面前，说出祝福。

李莲花很喜欢今天的月饼，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啃着，牙尖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把它抽出来，正好是一枚铜钱。他默不作声吃完这个月饼，有拿起第二个，然后……手心有多了一枚铜钱。

“祝你长命百岁，万事平安！”方多病大声说，他与笛飞声看起来比李莲花本人还要激动。

笛飞声拿起面前的月饼，尝了一口便僵住了，这个味道……他看向李莲花，那人满脸期待地望着他，他还是下定决心，沉默地吃完了一整个，对着李莲花点点头，站起身，“方，多，病！”

方多病早有预料，运起轻功便往屋后跑，心道，其实李莲花根本就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味道吧，没看他那得逞的表情吗？不过方多病也没跑远，到了一方屋顶坐下。笛飞声站在他身后，扔去一个东西，他抬手接下，是一枚铜钱。

“我也有？”

方多病轻笑，不知从哪又拿出一个月饼来，掰成两半，从中取出一枚铜钱。他把一半递向身后，望着月亮，自己也吃了起来，“都有，你有，我有，无颜也有，只是李莲花的更多些而已。”

院中，李莲花摆弄着桌子上的几枚铜钱，突然看向天上，问，“月亮，一直都这么圆吗？”

无颜看向他，又看向自己的手心，暗黄色的钱币表面隐约映着月光，轻声道，“嗯。”

月有阴晴圆缺，可象征着团圆的中秋月，一直不都是这么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