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孩子现在事业上升期嘛。”
“行了行了,柳仪你回来一次也不容易跟你老板报个假陪陪你外婆。”
“哼!”柳父仰着头,似是表示这次自己是胜利者。
不过柳仪没多大感觉,他清冷的眸子里只有厌倦,他站起身,说:“我说了我忙,你们听不懂人话?”
“你怎么说话呢!?”柳父急得跳脚,“我就不明白了你家也不回就一直待在外边过年也不回家,你一直待在海市能干嘛!!?”
“柳仪,你29了为什么没个女朋友?不还是人家嫌你没本事!你有几个能说得出名字的朋友?人家有没有把你当朋友都不一定!”
“说到底,你不还是一无是处!”
“在海市混了这么多年,你以为自己去了大城市就很牛逼了吗?你不还是什么也没有!”
柳父的话半是真半是自己的刻意贬低,但也确实扎在了柳仪心坎上。
他有了工作,买了车,有了不少的存款,可是他确实没有体会过爱情,他也不信,也确实朋友少的可怜,因为他过于表现的不像自己。
不是没有人说过他假,不是没有人觉得他不重感情,也不是没有人喜欢过他。
可是他聊不到更深的地方,他不敢把自己的不堪剥开向别人寻求爱,那是他以为的卖惨换去怜悯。
柳仪最讨厌的就是被可怜。
凭什么可怜我呢?你以什么身份,凭什么资格,来怜悯我?
越是不堪的人越是自尊心重。
不过对于这些人,柳仪早就不在乎了,他知道他们此时有的在幸灾乐祸,有的在做吃瓜群众,有的事不关己,有的真心想劝柳父。
但那是柳仪不在意的。
他现在,只想快点走。
终于有机会了,为什么不走?
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见他们。
走啊,柳仪。
放弃自己最后的良心,不要管他们的恩情,他们本就应该把你养大,本就应该为了你去吃苦,本就应该承担把你生下来后所有应付的责任。
给点钱断清关系一了百了,然后离开,再也不回来。
柳仪深深看了柳父一眼,从衣服里拿出钱包,掏出来准备好的两千块钱放到了外婆手上,就真的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仪没走远,被他已经不知道怎么称呼的女人拉住。
“柳仪!柳仪……你听姨妈给你讲,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分清场合,你……”
“少多管闲事。”柳仪毫不费力拉开了女人,在晚间的黑暗里疾步走出了村。
柳仪在镇上的小旅馆住了一晚,订好机票后,第二天乘最早的大巴去了机场。
昨晚回去时,他才发现手机里和文沉溪的通话竟然是一个多小时。
那就只能说明他没挂的电话文沉溪也没挂,而且还听见了昨晚的话。
柳仪坐在飞机上疲惫不堪,脑子里的混沌终于慢慢归于平静,不联系就不联系,钱可以找人转交,他柳仪离开谁都不会活不下去。
现在就是文沉溪。
他知道的有些多了。
该怎么处理这个人?
柳仪一路上时醒时睡,终于下了飞机,乘着公交车回了自己小区。
洗个热水澡再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的。
柳仪出了电梯,却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了文沉溪。
“不是说晚上才回来?”
柳仪神色不好:“我说的是最迟。”
他走过来按了密码,开门进去。
文沉溪刚想进来,却见柳仪居然毫不客气的打算关门,门到了半开的状态,被文沉溪抬手制止。
“你不要我进去?”
“不要。”
“我等了你好久的。”
“我让你等了吗?”
文沉溪愣住。
柳仪没对他说过什么重话,柳仪也不可能真的和谁撕破脸皮。
可是现在柳仪有些生气。
“文沉溪,偷听电话并不礼貌。”柳仪嗓音沙哑,略微的愠怒和困倦让他此刻没有了平时的温和。
“抱歉……我只是……”
“只是关心我?”柳仪开了门,不耐烦的制止文沉溪的话,“可我不需要。”
柳仪又要关门,再次被文沉溪制止。
“是个人都会渴望被关心,你和我也要说这些?”
“我和你?”柳仪不屑反问,“我们有什么关系?”
文沉溪说不出话,柳仪确实没说过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吗?还是情人?”柳仪近乎于咄咄逼人,“不过是睡了一次,你就觉得自己在我这很重要了?”
“柳仪。”文沉溪蹙眉,觉得现在的柳仪不太理智。
“不是吗?我们才认识多久?一年不到,我和我认识五年朋友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我面前关心我了?
“我这么多年没被谁关心过我照样好好的,有你没你我都不会觉得难过,我这个人就是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你如果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不做亏本买卖,我只为自己,现在你的做法让我觉得越界,你走行不行?”
柳仪的话音甚至带着点虚弱,他没有特意提高音量,更没有多么歇斯底里,他好像是在旁观这一切,他好像置身事外,他似乎压根没什么多大的情绪波动。
明明在给自己的伤口撒盐,却像是只是冷静的在陈述一个事实,还得把自己贬低的不那么好,不让别人在分别时心有愧疚。
“我走了你怎么办?”文沉溪走进屋握住柳仪的胳膊,“你是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不见天日,然后慢慢麻木,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不然呢?”柳仪抬头不见惧色,却是带了点哭腔,“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29年我过来了,再29年也不过如此,我就算孤独一辈子了又怎么样?我可以自己一个人,以前也一直自己一个人,我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柳仪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但更多的是无济于事。
以前小时候被忽视被欺负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后来变得沉默寡言面对父亲和外婆的疑惑解释后也无济于事,现在再怎么难过仍旧无济于事。
“你现在好吗?”文沉溪有些心疼。
“我好的很。”
“别说说反话。”文沉溪想用拇指帮柳仪擦拭泪水,却被躲开。
“我陪你不好吗?”
“你陪我?”柳仪轻蔑一笑。
“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柳仪一直觉得自己的世界在下雨,如果有一天,有人说要陪他一起,他一定会嘲笑他不自量力。
你说你要陪我,难不成,你和我一起等雨停吗?你以为呢等得到吗?
“你别这样和我说话。”文沉溪把人搂在自己怀里。
“我爱你行不行?”文沉溪帮他顺着头发,像是给动物顺毛,又像是安慰。
柳仪悄悄把泪抹了,“不行。”
“为什么?”
“我不喜欢赌博。”
“……”
赌一个人是不是永远在乎自己,还不如直接断去虚无的情感,自己爱自己。
——
柳仪其实需要一个人静静,此时逼得太紧反而不好。
文沉溪坐在自家沙发上,眼眸里困着一层乌云,压抑又隐晦。
沈鹤自顾自喝了半瓶可乐,神情有些古怪,“柳老板说的没错啊,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你先说怎么办?”
沈鹤的神情更古怪了,他踌躇着,还是开了口:“你得先认清自己把他当作什么,朋友?呃……还是……”
“我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沈鹤“咻”的站起来,一口气干完了剩下的饮料,“哎不是,你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你了解人家吗?哦,那次年级群被爆出的瓜主角就是他,万一他真的是……”
“他不是这样的人。”文沉溪不带犹豫的打断,拿起自己的柠檬汁喝了一口。
“但是,我个人觉得啊。”沈鹤又坐回地板上,“他会不会,压根不需要你为他做什么,你再怎么关心安慰只是徒劳,而且他总有朋友吧?那这个事他朋友也可以做啊你又何必操心呢?”
文沉溪深呼一口气 , 又想到昨天柳仪的那句“我和我认识五年的朋友都没说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关心我了?”
是啊,什么时候轮到他来关心。
他凭什么多管闲事?
可是。
文沉溪咬碎了半块冰,莫名的烦躁和不快,就算他们认识的晚,相处的时间不算长,那又怎么样?
他那几个朋友比得上他吗?
他那几个朋友知道他此刻难过吗?
他那几个朋友见过他的真面目吗?
他们比不上自己,不知道柳仪在难过,也没见过柳仪的内心。
“哼。”文沉溪有点得意,“他的朋友压根不如我。”
“……”沈鹤看神经病一样看文沉溪,觉得这人魔怔了。
“就算我现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管他,但我就是管了,他再怎么拒绝我都管定了。”文沉溪的指尖点着柠檬汁表面浮起的冰块,笑容更甚。
“越界就越界,我乐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起初接近他也不过是因为好奇,现在我更想了解他了,那我当然顺从本心。”
“而且,就算他最后讨厌我了又怎么样,我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有?玩腻了就再也不见好了。”
话是这么说,以沈鹤对文沉溪的了解也知道他这人有时候就是恶劣,但他总感觉这次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