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川再联系自己时,柳仪把人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了。
临近过年,柳仪给员工们放了假,自己一个人把店锁上,钥匙被他往天空中一扔,再接住,反复几次,已经走远了。
今天下雪了,下得早,路上全是白茫茫一片,也没什么情调的乱落在地上。
雪不大,在柳仪离开酒吧时开始下,在柳仪没到家时就停了。
周围的店铺能关的都关了,只剩下几个不回家或者老家就在海市的,慢悠悠的还亮着灯。
柳仪在不远处看清了个人。
他视力很不错。
文沉溪站在他家小区旁边的便利店门口,昏暗的时间下便利店门口的灯给他照出了剪影。
身姿挺拔,比例逆天。
还挺帅。
柳仪悠哉悠哉的走过去,“发什么呆呢?”
文沉溪有些惊喜,笑着呵出热气,也没挡住他英俊的脸,他凑过去,鼻头冻的有些红:“就是觉得这看雪景还不错。”
“那你慢慢看。”
“唉。”文沉溪跟过去,“你大过年的不回家吗?”
“不回。”
“不想家?”
“我和家里人不熟。”柳仪淡淡道。
文沉溪莞尔,“巧了,那我们一起拼个年吧。”
柳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踩在厚实的白雪上发出的声响又闷又脆。
“行不行?”
“你来找我就为这个?”柳仪停下脚步,蓦地回头注视着文沉溪。
“不然呢?”文沉溪双手踹在风衣的衣兜里,围巾随着他轻轻的俯身动了动。
“文沉溪。”
“嗯哼?”
“你是不是从见到我的那天就已经认出我是谁了?”
文沉溪没回答,但他也没否认。
模棱两可就是肯定。
柳仪心下了然,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本来陈然和钟白的事情让他有些烦,李云川做的事更让他烦,现在又发现有个人总是无缘无故凑到自己面前,从始至终都在骗自己,更烦了。
“好玩吗?看我出丑。”
“我不是……”
文沉溪话没说完,就被柳仪的拳头揍了一脸。
柳仪最烦骗他的人。
文沉溪也不能让自己吃亏,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扭打在一起,但又双方都没打算下狠手,除了柳仪刚开始那一拳,其它的都打的不重不轻,跟闹着玩似的。
身体跟着热起来,在无人的小路上,旁边是披着雪的绿植,两人最后呈现一个文沉溪躺在地上,柳仪坐在他身上的姿势。
恍惚发觉后有些尴尬,柳仪翻身倒在文沉溪旁边,后悔刚刚的冲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有病。
“柳老板不会打人啊,跟被猫抓了似的。”
“你能不能闭嘴。”
两人静默一瞬,柳仪站起身,顺带着把文沉溪拉起来,问:“我们去放孔明灯怎么样?”
“现在?”
“现在。”
柳仪承认自己有时候确实总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当然他很少行动,但现在拉上了文沉溪。即便现在是大冬天而且过年,可能放孔明灯那地方压根没人,他还是想去看看。
海市商场的顶楼算是半个广场,平时也不是没有小情侣来这里拍照约会,但今天是肯定没人的了。
柳仪跟着文沉溪从黑漆漆的楼梯道里走出来,四周有些静,没人也没声,特别想恐怖电影里找死的人会喜欢去的地方。
这么想着,柳仪扬起嘴角,主动去挨着文沉溪。
“你怕黑?”
“我怕鬼。”
文沉溪像是找到了乐子,搂着柳仪的肩让人半趴进自己怀里,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殉情。”
“怎么不说你替我死?”
“我担心你这个薄情郎转头就去找别人。”
文沉溪巧言令色,柳仪说不过他,动了动肩膀想离远点这人,又被勾着肩膀带回去。
“你说的孔明灯呢?”
柳仪指尖摸摸鼻尖:“飞了。”
文沉溪笑出声,带着柳仪坐到一旁的公园椅上,松开手想揣回兜里,不经意间碰到了柳仪冰冷的手。
柳仪没注意,抬头看着天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更没有什么孔明灯。
“许个愿。”
柳仪转过头,有些古怪的看着他,好笑道:“什么都没有怎么许愿?”
文沉溪脱了平时吊儿郎当的表情,难道的有些正经:“许完愿,就什么都有了。”
柳仪不想配合他,觉得太傻,“我不要,傻子才信你。”
“我没骗你。”文沉溪抬起左手指了指上天,又去拉柳仪的手,帮他摆出双手合十的手势,“闭眼,许个愿。”
柳仪觉得他有病,但他偏偏又不像开玩笑,实在拿着人没辙,他闭了眼,静默三秒,其实什么也没想。
只是刚刚他碰他手时的温热触感却是十分清晰,令人贪恋。
柳仪睁了眼,眼神埋怨,刚想说什么,被文沉溪的笑镇住,原来这人这么好看?
“别光顾着看我,看天。”
文沉溪冲黑色的幕布抬了抬下巴,柳仪顺着目光看去,只见一盏盏黄澄澄的孔明灯一点点的升起,像是镶嵌在黑布上的美丽钻石,梦幻也不切实际。
“你……”
“行了。”文沉溪拉住柳仪的手腕,这时有两个人从楼梯间上来,他们手里拿着的是还没的得以飞上天空的孔明灯。
“我是不是没骗你,许了愿就什么都有了。”
柳仪点点头,接过孔明灯后看着那两人训练有素的又消失在楼梯间。
愣神的时间文沉溪已经在孔明灯上写好了心愿,把笔递给了柳仪。
那是一只类似于毛笔,但笔尖较小并且应该归类于圆珠笔的黑笔,笔身上刻着的金边挺好看的。
“你写的什么?”柳仪问。
“你猜猜呢?”文沉溪放飞孔明灯。
柳仪没回他,在孔明灯上写下两个字,松开手看着它缓缓升空。
“你写的什么?”文沉溪俯身凑过去,明亮的眼眸映出周遭星火。
“发财。”
“你就不写点其它的?比如今年找个男朋友什么的。”
“没必要。”
文沉溪送了口气,站直身体注视那些快要看不清的孔明灯,问:“那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写的什么?”
“不想。”
“好狠心。”文沉溪故作伤感。
“写的什么?”柳仪难得配合。
“写的,我就知道你会偷看。”
这让柳仪感觉自己又闻到了去年海滩边的海风,那点海水带来的腥味以及落日的暖意,樱花树下的那些祈愿牌。
“你看了。”说的肯定句。
文沉溪耸耸肩:“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好奇心很重。”
他有道:“可是柳老板还真是料事如神,一点机会都不给。”
晚风徐徐,柳仪才发觉,商场的顶楼应该积攒着很多落雪才对,怎么会怎么干净,特别是刚来的时候,那点不易察觉的清扫痕迹。
“什么机会?”
闻言,文沉溪侧头看他,笑意更甚。
这人是天生的,会撩人?
“你可以给我什么机会?”
“谁知道呢,不过你想要的我肯定给不了。”柳仪走到楼层边缘,看下边的繁灯星火,时不时冲入视野的小车。
再过几天,这里会人满为患,一起倒数新年的倒计时,所有幸福的人都会拥抱彼此,就像拥抱了想拥有的一切。
但柳仪什么也没有。
他不喜欢热闹,不喜欢过生日,不喜欢过节,更不喜欢除夕夜。
“别这么贬低自己,你现在不就挺好的?”文沉溪跟过来,开解道。
柳仪不置可否。
忽然想起那个昵称是🦋的人,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是悲观主义者,文沉溪为什么觉得自己在贬低自己。
分明他再坏也可以笑出来,分明他说的是事实。
不过,或许他们说的对,只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
“你从哪弄来的孔明灯?”
“我从下边地摊货上偷的。”
“你真缺德。”
“我也觉得。”
柳仪笑起来,忽然就不排斥文沉溪了,他这人有时候还挺好玩的。
远处的灯火灭的差不多了,这代表着今天即将结束,柳仪拿出手机看看时间,22点37分,确实不早了。
但是他想再呆会儿。
“你要回去吗?现在也不早了。”
文沉溪注意着他的神色,柳仪确实很会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现在文沉溪有些拿不准柳仪到底想不想走。
“你要是愿意,我挺想陪着你的。”
这样的回答有些像情话,让柳仪原本被寒冷天气镇定住的心猛地跳动起来。他转头不去看文沉溪,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欲盖弥彰,机械的转回来,冷声道。
“随你。”
文沉溪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他知道柳仪脸皮薄,这时候也就不再盯着人家看,转头望着看不到边的天。
原本没人愿意陪柳仪吹寒冬的冷风。
现在有个和他一样有病的人愿意。
“柳仪。”
“嗯?”
“新年倒计时那天,你出来吗?”
“干什么?”
“一起跨年。”
那样的话,是不是太挤了,会有很多人,会很吵,会很乱,柳仪不喜欢那样的环境,虽然冬天大家聚在一起会更暖和。
“我和你?”
“我和你。”
和不熟的人一起跨年,那还不如自己待在家里乐的清闲,所以拒绝吧?
柳仪垂着眼睫,薄唇微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