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幸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没有尸体,也没有武器,这件事很棘手。警方就算有再大的怨恨,也无法用感情来战胜事实。
“这还没到尽头,未必就是最糟糕的结局。”
“这件事情我来办。”沈渡苦涩一笑,回头问道:“方才,你想说些什么?”
颜幸喉头一堵,到了这种时候,到嘴边的话语都被他吞了下去,“我这边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说,您要没那么多,我这边也有。”
“谢谢。”听后道了声谢。
直到很长时间之后,颜幸回忆起来,都会有一种被上天捉弄的感觉。
若是早知如此,她肯定会将这件事说给沈渡听,而不是说给他听。
她给他生了个宝宝。
经过这件事,颜幸对周母的态度好了不少,对小家伙的态度也可以说是很好。
数日之后,沈渡便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去,看来柴河的事情,远超颜幸的预料,沈渡没有明说,不过既然他如此急匆匆地离去,肯定是出了事情。
………………
从入口处到售票处,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乘客。沈渡提着行李,正在车站等着买车票,还未轮到他时,他的电话突然响起。
电话那头,韩东焦急地说道:“沈渡,你给我听好了!这下好了!矿山的事情被发到了网络上,村子里开始流传谣言,甚至有人开始散布谣言,说你卷款潜逃。你这是被人贴到了网络上!快把你妈妈和萌萌带到我这里来躲一会儿!说不定,他们现在就在周城市里!我|草|你|妈|的,我说呢,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
颜幸正带着小家伙画画,就收到了沈渡的来电。颜幸觉得,这丫头在画画上很有天分,又能静下心来,或许可以在这一点上,多加训练。
她一眼就认出了沈渡的身份,还以为他是在车上给自己打的电话,便踩着鞋子来到了露台,这才缓缓接通。
“上车了?”听后一愣。
“颜幸!!”这一刻,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沈渡在手机里彻底失去了镇定:“十先生,你快把萌萌带走,我担心他们已经到了盛市!”
“村子里的人?”颜幸恍然大悟:“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赶紧跟我妈妈一起离开,要么躲到你们家,要么躲到韩东那里,赶紧的!”
………………
周母出门购物,并没有回来,颜幸慌慌张张的帮小家伙换好衣服,又把小家伙的鞋子也换好,然后将小家伙一把搂进怀里,一路狂奔,一路跑到楼下,小家伙的四肢都有些哆嗦。
她离开的时候,不断的拨通周母的电话,可是周母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伯母,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颜幸将萌萌搂在了自己的胸口,她的手臂勾住了颜幸的脖颈,有些胆怯的问道。
颜幸挠了挠头,道:“要不,我们在姑姑家小聚两日?我这里还有更有趣的东西。”
颜幸的话还没说完,楼下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颜幸抬头一看,就看到一大帮人,气势汹汹的走了上来。
“就是这!”其中一名男子猛地叫道。她可是周先生的红颜知己!”
一群人被这一嗓子吼得一拥而上,颜幸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有的抓住了颜幸的衣衫,有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有的揪住了他的头发。一番推搡后,小家伙被这场面给惊呆了,呜呜的叫了两声。
“两位,稍安勿躁!”颜幸将萌萌死死的搂在怀里:“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出现在周城?”
“要不是我们来了,你早就走了,对不对?”
“你以为我们是白痴吗?”
“还跟我假惺惺的,你这个黑心商人!太狠了!把我的人给我!”
“……”叶帆无言以对。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把颜幸说的毫无还手之力,颜幸扭头,躲过了他们的攻击,可是她这一扭头,却激起了他们的怒火。
一个女生一拳打在了她的脸上。
有了第一个,其他人也都鼓起了勇气,开始互相攻击。
慌乱之中,有人一巴掌拍在了颜幸的后背上,颜幸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摔了下来。
她的身子就跟失去了平衡的水漂一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颜幸带着孩子从楼上掉了下去,在落地的一瞬间,作为一个妈妈,出于对孩子的恐惧,她下意识的放开了孩子,将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急诊科的灯光还在闪烁,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颜幸呆呆地看着走廊旁边的一条板凳,脑子里一片空白。
颜幸的双手不停的发颤,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和额头都有些发麻,他咳嗽着,咳嗽着,呼吸着,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鲜血凝固之后,呈现出一种暗红色,深入肌肤,交织在一起,让人触目惊心。虽然这并不是她身上的血液,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就在她松开手的时候,有一个村民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这个动作让她没有掉下去,至于她松开的小家伙,虽然有人想要抓住,但也无法抗拒重力,直接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颜幸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将萌萌从地上捡起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跑过来的,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将萌萌从地上捡起来的,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萌萌从地上拉起来的,可他却发现,自己搂着她的手臂,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染红,让人毛骨悚然。
看到萌萌倒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颜幸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恶魔掐得死死的。那是一种很恐怖的感受,让颜幸都不愿意去多去思考,毕竟小家伙还是个小孩,从颜幸将她从楼梯上背下来,小家伙就死死的搂住了颜幸的脖颈。颜幸能感受到向晚内心的忐忑与恐惧,可她依旧一言不发,听话地让人觉得可怜兮兮的。颜幸说过,他会保护她,可是她并没有。对于颜幸这种人而言,这种负罪感,简直是要了他的性命都不为过。
当沈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很难看。以他的性子,在没有被逼到绝境之前,绝对不会将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
对于颜幸,沈渡也好,周母也罢,都没有再多说,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沈渡倚着墙壁,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这些人已经被警方带走了,稍后警方会让你做个口供。“好了,你可以走了。”
颜幸却是连连摇头,并没有走,而是默默地在旁边等待着。无论是沈渡还是周母,心中都牵挂着这个小家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六个多小时后,一名面容严肃的大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沈渡和周母连忙上前,大夫蹙着眉说:“现在还不算脱离生命危险,要等她醒来。他的头盖骨里还有一些血块,需要进一步的检查,实在不行的话,就需要手术了。”
周母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地。
“开颅?”周母说话都带着一丝发颤:“那么年幼的一个小孩,要是被开了颅骨,他能活下来?”
主治医师听完周母的话,蹙了蹙眉:“医疗上,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我们一定会尽力。”
筋疲力尽的大夫交代了一句就走了。这些吓人的话,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的砸在颜幸的头上,让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周母的哭泣让所有人都变得慌张起来,沈渡更是将脑袋靠在了楼道的墙上。
“就是他,就是他,他在村子里散播流言,花钱请网络上的喷子,想要把我弄下台。”沈渡一拳头狠狠的捶在墙壁上,双目赤红,触目惊心:“萌萌,我要弄死他!”
颜幸见沈渡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连忙上前将沈渡扶了起来。她抱紧了他的腰肢,想要安抚他。
沈渡头靠在墙上,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头,他还是不愿意与江十大公子对视。
“你能不能先走一步,”布兰多的嗓子里带着一丝嘲讽:“让我消消气。”
“沈渡?”江十号一愣。
“妈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人在面临危机的情况下,本能地会选择自救,这很正常,而且,萌萌跟你也没有任何的血脉联系。”沈渡沉痛地说道:“为父也不怪你,可是,萌萌毕竟是为父的亲生骨肉,为父实在无法百分之百控制自己。”
沈渡一番话说完,颜幸这才慢慢松开了他。
是啊,她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谁会相信?明明是一个大人,她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只要是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她松开了自己。
她该如何为自己辩护?要不要跟他说自己有身孕?
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说沈渡还以为她是为了给儿女们铺好道路,才刻意这么做的。她以前不是没想过要抛弃萌萌吗?
从未如此的无助,如此的无助。这些年,颜幸虽然被人误解,被人污蔑,但也只是觉得很失落,并没有真正的仇恨。可听到沈渡的话,他的心脏就像是被凌迟了一样的剧痛。
她知道自己太过高傲,太过虚伪,但这就是江十大公子,二十多年来,她用自己的苦难,用自己的心,用自己的心,撑出了一座孤零零的城堡。这不是不痛了吗?
“我从小就害怕亏待他人,没有好好对待萌萌,我有错在先。”颜幸微微后撤:“对不起。”
“我先走。”说完,便转身离开。颜幸攥着沾满鲜血的拳头,强忍着胸中翻涌的怒火:“我让你消消气,消消气。”
………………
他走出了病房,一双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好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一般。
他们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身上的消毒剂气味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颜幸正准备打车,一团迷蒙的雾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道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带着浓烈的燃油味道,天空中乌云密布,烟尘弥漫。
这座城市居然被这么严重的环境给破坏了,难怪她现在每一次喘息,都会感觉到疼痛。
****
在小家伙被撞的次日,周母就直接打电话找颜幸。
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没休息好的缘故,江十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眼前一片模糊,耳朵嗡嗡作响。电话那头,周母的嗓子都被弄得嘶嘶作响了。
周母一个单身妈妈,把孩子拉扯大,把外孙女儿拉扯大,自己也是一个辛苦的妈妈。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子子孙女能够开心,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当然不愿意。
周母六魂不守舍,彻底失去了镇定。
就算沈渡不告诉她,周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把责任推到颜幸头上,就像是沈渡在高考前,被开除了一般。
周母这次没有愤怒,也没有破口大骂,而是以一个做妈妈的姿态,对颜幸低声下气,真心实意地哀求道:“小家伙,姑姑看你不错,可惜,你与我们沈渡无缘。现在我们一家人都这么惨了,伯母也没别的要求了,就是想让这件糟糕的事情早点结束,不管她有没有痊愈,伯母都会接受的。”
要是换做是颜幸,她肯定也不会客气的拒绝。可如今的她却是今非昔比。
她知道,这种即使再小的机会,也要去尝试一下的感觉,更知道,这种感觉,是可以为自己的宝宝付出一切的。
作为一个妈妈,她必须要坚强。
连线了很久,但是颜幸那边,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应,这让周妈妈很是焦急。
“小孩?伯母这么说,你懂不懂?”
颜幸有气无力地眨巴着双眼,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噪音,感觉自己的耳朵更加嗡嗡作响了。
“伯母,我知道了。”
她当然明白,所谓的“明白”是什么意思。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翻看着关于煤矿事故的消息,网上的谣言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糟糕。
沈渡的电话号码和住址被公布在网络上,对于“无良”私人矿山的批评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颜幸又给沈渡打了个电话,结果他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估计是受不了他的纠缠。
颜幸关掉了笔记本,又灌了一口水,然后在手机上翻了翻,翻到了一个他这辈子都不愿意拨打的电话。打了几个电话,对方都没有回应。颜幸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栾凤。
没有任何的说明,也没有任何的隐瞒,栾凤已经知道了颜幸的真实身份。
栾凤道:“好了,你先回去,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不管颜幸有多愤怒,栾凤的声音都很平淡。
“这就是天意,我也没办法。”她叹息:“我赢不了,我输不了。”
***
这一睡就是四天,江十一虽然没有进过医院,但是通过韩冬,他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
大夫说,目前的状况还不是很好,只能等待沈渡下指示进行治疗。
这种开颅术的危险性很大,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要远超成人,而且还有很多副作用,如果没有必要,谁也不会给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开颅术。
颜幸走的那天,韩东跟她说,沈渡已经在手术单上签字了,今天中午就会给小家伙做手术,让小家伙一定要来一次,不管怎么样,江十号一定要来一次。沈渡再倔强,也要有个伴。若是真的失去了萌萌,就算沈渡再有魄力,也很难承受得起。
颜幸得到这个信息后,早就在等候厅里等着了。
排队的人中,颜幸并不算特别突出,在“西安”和“医院”之间,颜幸最终还是决定“西安”。
或许韩东说的没错,沈渡的确是要有人陪着,可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江十号,若是小家伙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江十号在沈渡眼中,就跟杀人犯没有任何区别,哪里还愿意见到自己?
还是回到西安比较好,不管怎么样,他都能想办法对付严寒。
距离火车开出,只剩下十分钟的时间,颜幸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的身上只带着一个皮袋,不管过了多久,他依旧是那个被人遗忘的江十号,他依旧是那个被人遗忘的男人,他的存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列车上,空姐轻柔的嗓音在播音,播放着出发的时刻与路程,舒缓的旋律,让颜幸的一颗心,慢慢往下沉。
颜幸将自己的手机设成了无声状态,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那个让他无比陌生的姓名,他犹豫了一下,才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在哪?”问道。
说完,也不等颜幸说话,收音机中就传来了列车的编号,以及即将启程的消息,颜幸还没有说话,对方就有些恼羞成怒了。
“坐列车?!”
颜幸看了看窗外,正在驱车往上走的旅客,淡淡的道:“我要回家一次,我母亲患有肿瘤。”
“是不是想找闫涵帮忙?”沈渡的嗓门陡然大了起来,那股无法抑制的愤怒,差点没把颜幸的耳朵给震聋了:“你有病吧?”
“你错了。”
“江十公子,你马上下去,这里交给我。”沈渡语气严厉:“不许向他求助,听到了吗?!”
“既然是我惹出来的麻烦,那就由我来解决吧。”
颜幸说得越多,沈渡就越怒:“我娘有没有告诉你?你不要信她的鬼话,她根本就不明白。”
“我说过,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或许是被颜幸的倔强给气到了,沈渡的声音越来越冷,像是从地下钻了进来。
“如何解释?我的孩子要被送去做手术了,现在生死不明。”
颜幸听着这话,心中一阵酸楚:“我给你一些赔偿。”
“怎么赔偿?让严寒赔偿?你觉得闫涵那点小费能赔得起?沈渡话音落下,又是一声冷哼:“你要在他身上呆到什么时候,你的赔偿?”
随着门的关上,代表着“深城火车站”的广告牌缓缓后撤,渐行渐远。颜幸情不自禁的回头,又盯着那块巨大的光盒,一直盯着,一直盯到再也看不到。
景色变幻,一切都变了。
虽然车子里的暖气很足,但颜幸还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她握紧了手中的电话,咬紧了唇,恨不得将嘴里的话全部碾碎。
“沈渡,切莫忘了这一点。就算是愤怒,就算是一时冲动,就算是一时冲动,就算是一时冲动,我都不会放过你。”
“颜幸……”点了点头。
………………
沈渡的耳边,传来了颜幸绝望而又无情的话语。
画面一暗,沈渡双手捂着头,一脸的郁闷。
人们往往在事情发生之后,就会感到遗憾。对于颜幸来说,他的离去,就像是对萌萌的伤害一样。原本已经平复了一些的情绪,因为颜幸的离去,而变得更加的混乱。
怎么就这么暴躁呢?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归根结底,他就是怕,怕江十号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沈渡二十多岁就做了父亲,在当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异类。娶了周思媛之后,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还没有走完,就要承担起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的责任,那肯定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后来他跟着长治的人一起经商养活自己,一肚子的热情,一门心思的扑在工作上,经常东奔西走,忽略了自己的家人。严格意义上,他并没有完全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一个正常的父亲,从一个正常的男人,变成一个正常的父亲,他做什么事情,都是凭着自己的直觉,周思媛的背叛,让他很愤怒,但也有一定的原因。这些年,他唯一亏欠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刚生下儿子的时候,整个家族都是一片混乱,当时沈渡和周思媛年纪还小,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儿子,只好将儿子托付给了祖母。之后跟周思媛离了婚,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可从那时起,小家伙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正是这种愧疚之感,导致沈渡在小家伙被打伤之后,说出了一些不太明智的话语。
经过这些日子,沈渡已经平静下来。沈渡对萌萌有愧疚,但江十大公子却不能承担这个责任。再说了,颜幸也不是有意为之,他不也是看着萌萌被打了,一副很愧疚的样子?
小家伙被送进了手术台,沈渡根本就没有听到大夫的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不明白他在思考着什么。
沈渡在外面等了七八个时辰,简直是一分钟一分钟的煎熬,让他如坐针毯。活了二十多年,沈渡从上学到现在,还是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挫折感。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神,只不过,他总是装出一副大神的样子。
***
病房里的灯光暗了下来,门也被推开了。那名大夫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一脸轻松地走了出来。
虽然手术很成功,但小家伙还是很虚弱,头部缠着绷带,不能动弹,全身插着各种针管,让人很不舒服。
一场术后,小家伙足足晕了一日,方才苏醒过来。在经过了一系列的测试之后,医生的报告是一个好消息。
周母见儿子苏醒,感激涕零,激动的几乎要昏厥,激动过后,又是大难不死,又是大难临头,抱着沈渡痛哭流涕。
周母的心情也感染到了沈渡,沈渡紧紧的握着双拳,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
见萌萌没有生命之忧,沈渡才打算出院。
出发之前,沈渡对周母说了很多话,当周母知道他要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什么地方?怎么回事?”
“有事。”道。
周母明显不相信沈渡的直白:“这个节骨眼上,哪有你闺女更要紧!”
沈渡撇了撇嘴,目光望向远方,不敢直视自己的娘亲。
“没有什么能和萌萌相提并论。”
周母神情严肃:“沈渡,你就听话一回吧,她确实配不上你。”
沈渡目光一转,便和周母四眼对上了。他看得出来,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心。
可是,他想不明白,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不能好了呢?
这些年来,似乎都是这样。大家都反对,大家都反对,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认为应该放手了。
“你和她私底下有过接触,又说过一些话,我不会去询问,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不应该是这个结果。”沈渡说道:“若是就此罢手,我也无法宽恕自己。”
“沈渡,你怎么来了?”就凭她,也配?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那闫的老是跟你作对是为了什么?你这是在拍连续剧吗?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周母越说越是恼怒,沈渡的固执让她很是心寒:“沈渡,你这一走,我就死定了!”
“我若不走,必死无疑。”沈渡语气有些恍惚,虽然是对周母说话,但听起来更象是对自己说的。或许,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一次,我可能要死了。”
………………
***
周城市和西安之间,经过了将近十个多小时的车程,颜幸以前也做过类似的车程,但这一次,他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么久了,颜幸一夜未眠,一路上都在欣赏着周城市和西安之间沿路的景色。颜幸从车上下来,就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疼,大概是因为两个人都在工作的缘故,最近一段时间,她都很疲惫。
一出门,秦升就看见了那辆闫涵的车子,那辆车子很是不起眼,但是却很是豪华,他并没有在车上,只是来迎接他的是周叔。
一看到颜幸,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将她的行李箱拎了起来,周叔还没来得及将行李箱放下,颜幸就自己打开了门,钻了进来。
周叔已经习惯了颜幸的冷淡。
“嘉嘉,你赶路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等下就回家了。”
颜幸单臂托腮,面无表情的望着车窗外,脸上带着一丝讥诮:“哪家的姑娘?到底是哪一户人家?我不过是个连他的掌心都逃不掉的鸟儿,对他来说,或许只是难以驯服的家畜罢了。”
颜幸的话,字字诛心,让人不寒而栗。周叔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过了许久,他才说:“闫总,你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了。”
“我就这么简单?”颜幸无奈的从倒车镜中望着周叔:“我要怎么摆脱他?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送死了?”
“嘉嘉姑娘。”
“称呼我为江十大公子!本姑娘可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这个名字让江十号气得火冒三丈,声音也不禁提高了几分。
周叔也看出了颜幸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而颜幸也在沉默中恢复了正常。她擦了擦眼睛,再次望了过去。
“反正我也没地方可走,还不如不走。既然他想打,我们就打。”
………………
这套房子已经有十多年的老房子了,不过他们还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重新装修了一遍,让房子看上去和刚搬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冬天的菜园,在菜园中点缀上五光十色的点缀,快过年的时候,门前还悬挂着一排布爆竹。不过,就是这样的细节,也没有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大宅带来丝毫的生气。
颜幸穿着一双鞋子进来,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长筒皮靴,不管闫涵怎么囚禁她,她都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颜幸是三个小时才回到家的,颜幸一进来,佣人就将菜摆在了餐桌上。做完这一切,他就走到楼上,将正在打盹的栾凤给吵醒了。
颜幸这边才刚刚落座,便看到栾凤披着一身浴衣,从楼梯口悠然而下。与第一次见到时相比,栾凤明明显消退了许多,无论她如何掩饰,都无法掩饰她憔悴的模样。
人生有许多抉择,但再也无法回归当初的抉择。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承受栾凤的仇恨,已经很疲惫了。或许一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很深,但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所有的怨气和仇恨都烟消云散了。
栾凤面无表情地走向餐桌,手中并未动筷。
“你不是说,你在车上呆了十个钟头吗?没胃口?”
颜幸并没有说话,而是端着餐具,这种时候,哪怕她不想吃饭,也必须要吃饭。
餐桌上一片寂静,令人难以下口,颜幸连抬头都没有,一口一口的吃着,就像是吃了一口蜡烛,没有任何味道。
周叔因为另一件事情,就走了。现在,就剩下颜幸,栾凤,还有一个佣人。女佣则是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栾凤对管家说道:“你上去擦擦地板吧,我中午都不睡觉了。”
佣人如释重负,连忙跑到楼上继续工作。餐厅里只剩下了颜幸和栾凤两个人。
“你准备怎么做?”
颜幸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怎么会有计划?”
栾凤身体向后一仰,双脚交叠在一起:“你不准备,我却准备好了。”
颜幸听到栾凤的话,勉强把目光收了回来,问道:“你有何想法?”
“我尽量说服他吧。”栾凤收回目光,似乎想要去拿一根香烟,但没有拿到,便放弃了:“你也看到了,我马上就要死了。我要出去,去一个可以告别的地方。”
颜幸冷笑一声:“你以为,现在就能放他离开?”
栾凤依旧面无表情:“你又不是不清楚,我患有肿瘤。多年的交情,在这段时间里,说不定他就会同意了。”
“然后呢?”安妮江特又问了一句。颜幸的眼神依旧有些疑惑:“这样就能困住他一生一世,让他再也不来找我的麻烦?”
“你要趁着这段时间,有多远跑多远。”
“什么地方?要不要去国外?”
栾凤透过窗户,望着窗外的花圃,这里已经没有了夏日的绿意,只剩下一片人造的颜色,仿佛在诉说着这片荒芜的大地。
她张了张嘴,半晌后,缓缓道:“我要一个可以让我自由自在的地方。”
解脱?颜幸心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心中非但没有一丝的放松,反而更加的无奈与失望。
在颜幸看来,还有什么是她可以自由自在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
沈渡算了算日子,订了一张飞往银川的飞票。
沈渡还在等着上飞机,韩东就给他来了个电话。韩东听着手机上传来的飞机起飞的声音,微微一愣。
“矿山那边的事情,我可以处理,但萌萌的事情很重要,你不用回去了。”
“银川之地,我要走一趟。”
“你怎么会跑到银川来?”韩东嗅到一丝异样:“难道是因为江大小姐?”
沈渡还没来得及说话,韩东就着急起来:“沈渡,你不要发狂,我跟你说,这个叫做闫涵的男人,来头很大,来历很大。你的事情太多,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对付他。”
“沈渡,你给我老实点。”韩东沉默了很长时间,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哭腔:“长安跟我说了很多,我也明白,你和江大大的感情并不是那么好维持的。不过她毕竟不适合你。”
“我要上飞机了,再见。”沈渡又一次听到了“起飞”的声音,他望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对着电话里的麦克风道。
“哎。”听后叹了口气。韩冬在手机那头叹了口气:“江大小姐没有在矿山,应该是在其他城市。”
“知道。”点头。
“认识?怎么跑到银川来了?”
“找人。”道。
“谁?”神色一愣。
“一个能够给我带来讨价还价的人。”
我的原话:近期我的文章有点拖沓,所以一些具体的内容,你们或许会遗忘,可以稍后再看。62号球鞋
“嗯。”
早上七点钟,颜幸就被佣人给吵醒了。起来梳洗一番,照着镜照了许久,才见自己脸上、眼角都有点浮肿,大概是最近睡眠不足的缘故,用凉布擦了擦,还是没有什么效果,颜幸只好放弃。
江十号已经很久没有理发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挠得他很不适应,毕竟他留了这么多年的短发。他在屋子里翻来翻去,也没有找到什么能扎自己的脑袋,就用一块胶布把自己的脑袋扎成了一个小辫子。因为没有绑绳子,所以她的头发都被拉长了。
到了餐厅,栾凤正在那里等着,等江十号到了,栾凤道:“他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吃饭吧。”
闫涵才是这座又寒又奢的宅院的真正主人。每次他回家,栾凤都要等,哪怕再迟也要等。颜幸不知是出于畏惧,还是出于尊重,亦或是出于对她的喜爱。
因为是中午,所以颜幸并不觉得太过饥饿,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言不发。栾凤看到颜幸的发型,微微一愣:“你这是要蓄长发吗?”她一边说,一边又是无尽的唏嘘:“自从你从学校里出来,都没有蓄过头发。”
“我这几天都没有修剪头发,所以没有打算长头发。”还以为,怀孕了,是不能长头发的,不然会影响宝宝的发育。这听起来很可笑,但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很谨慎的。
“你用的是什么?”栾凤看到空空如也的一根黄澄澄的软带,又从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取过一根绒绳:“把它取出来,我帮你绑几根绳子。”
事实上,颜幸最多也就是捆一下,勒得越多越难受,但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此刻,栾凤的表情,却让她忍不住将脑袋上的胶布拿了出来。
栾凤用手捏着皮球,做了一个“八”字形,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将皮球捏成一个完美的“八”形,然后用两根手指捏成一个圆圈,慢慢地将皮球包裹起来,很快,皮球就变成了一个棕色的颜色。
栾凤将一根橡皮绳递给江十一:“用了它,你的头发就不会被拉伤。”
颜幸颤颤巍巍的,将这条红绳拿在了手中。
她当然明白,橡皮绳是不会把自己的头发拉断的。她从小就经常生病,一贫如洗,根本买不到这些麻花,都是栾凤亲手做的,就像现在一样。五颜六色,很老旧,但在颜幸看来,这就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发带。
在颜幸的注视下,栾凤将手中的绒球重新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时她看到了一条还在编织中的丝巾。自从跟着严寒后,栾凤的生活条件就好了很多,想要的东西都能给她弄来,根本不用她亲自下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女人味的人。
很显然,她很孤独,孤独的让她想尽一切办法来消磨时光。
栾凤注意到颜幸的目光一直落在丝巾上,她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只是我随手做的,如果你想要,等我做好了,你可以拿走。”
“好。”应了一声。
颜幸将自己的脑袋用红色的羊毛编成了一条小辫子,道:“我还需要一条红色的丝带。”
两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了。从那个老旧的小房子里搬走后,颜幸发现自己和栾凤之间的差距似乎又拉大了一些。很多年过去了,颜幸都会回忆起与栾凤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她很贫穷,但至少她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不管栾凤对她如何恶劣,但她为了保护她而做出的事情,颜幸永远也忘不掉。
然后发生了什么?再然后,颜幸就变成了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漂泊,两界商的偶像。
两人的话题并不多,因为那条丝巾的事情,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就在此时,闫涵从外面走了进来。车子一停下,栾凤和佣人就警惕了起来。
闫涵应该是刚刚从谈判席上走出来,她身上披着一身复古的四件套,里面是一身黑羊毛外套,就连背心都是一丝不苟。他的发型梳理得整整齐齐,脸上线条刚毅,双目炯炯有神,表情凝重而又凝重。从来没有故意掩饰过自己的衰老,他的脸庞只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是岁月留下的烙印。
要是没见过面,颜幸说不定还会对闫涵的功绩刮目相看,认为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家伙。奈何——
闫涵落座,佣人连忙把饭菜端了上来,三个人肯定是不够用的,不过闫涵明显是见怪不怪了。
他用热水把双手洗干净,默默地吃了起来。
佣人将一口鸡肉炖好,放在桌上,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鸡肉和鸡肉混合在一起的香味。颜幸连碗筷都没有来得及动,就往后一缩,跑到厕所里干呕起来。
颜幸捧着马桶吐了好久,栾凤则是蹙着眉头,看看闫涵,再看看卫生间,心中暗暗担忧,但闫涵还在,她也不能随便离开。片刻后,颜幸终于停止了呕吐,无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栾凤起身看着顾惜玖:“哪里不太好?你在车上呆的时间长了吧?需要请个大夫给你检查一下吗?”
栾凤话音刚落,闫涵便将目光投向了颜幸,后者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似乎在猜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