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是做梦,梦见在三边坡的日子,回忆有些凌乱。
梦里是但拓第一次带我接水回来。供货的老板叫昂吞,一个梳着冲天丸子的男人。第一次与除了但拓和达班以外的人打交道,我有些胆怯。那人似乎看出我的胆怯,开始出言捉弄。
“中国妞噶?”
“……是”
“但拓滴马子?”
“……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给我摸一把。”
昂吞油腻又布满脏污的手向我伸来,被但拓挡下:“闹哪样?”但拓顺势虚拦一把,将我护在身后。
“行噶行噶,昂吞不动你滴人咯。”说着昂吞挥挥手,离开。一个绿色衬衫凶神恶煞的男人带我们去接了货。
回去的路上但拓开着车,我坐副驾驶,路过当初我被农户打的半死的山坡。
“今天你怕咯?”
“……有点”
“知道为啥子吗?”
“为啥?”
“你不像本地人。”
“咋才像本地人?”
“太白咯,再晒几天估计出不多咯。我教你磨语吧,学会了,就能听懂本地人说话咯。”
“好……谢谢……拓子哥。”
“莫要谢我噶。”
回到达班,但拓告诉我货物要怎么卸,往哪卸,登记的薄子该怎么写。
“可以用中文吗?”
“可以噶,大家都能看滴懂。猜叔也是中国人噶。”
晚上,达班的兄弟们一起喝酒,我唯唯诺诺的坐在但拓下首,看着桌上的男人们袒胸露乳推杯换盏,我迟迟不敢动筷。
“阿夏,动筷子。”
“哦好,拓子哥。”
看着桌上大鱼大肉,觉得有些发腻,又怕但拓多想,只得象征性的吃了几口。不曾想,依旧被他察觉 。
“不饿吗?今天你都莫咋吃东西噶。”
“嗯……也没有……”
“我知道咯,你吃不惯是不是。”
“没有没有。”
“嗐哟,走,拓子哥带你换口味。”
但拓带我来到柴房,抱了一捆干柴,又带我绕道房后的湖边空地,递给我一个打火机:“阿夏,把柴火码码整齐,生堆火起来。”言毕,他朝湖边走去。
待我生好火,他拎着条小臂长的鱼回来了。鱼收拾得很干净,刮净了鳞片洗净了内脏,用两指粗的红柳树枝串起来。
但拓摆弄着剩下的干柴,搭起一个简易的架子来。架上鱼,带着我烤鱼。
我安静的抱膝与他席地而坐,篝火映得他脸红红的,也烤得我脸红红的。他翻弄着鱼,精壮的臂膀肌肉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此时,我才详详细细的看清他臂上的纹身:“拓子哥,你的纹身是什么啊?”
“嗯?”他停下手里的活,脱了身上唯一的黑色背心,露出胸肌,完整的向我展示那从左臂通过胸肌一直蔓延到右臂的纹身。是我看不懂的纹样。
“拓子哥,我要是纹一个一样的,是不是就能更像这里的人了啊?”
“不怕疼噶?”
“不怕”
“那明天带你去。”
可是我还是怕疼了,只纹了和他左手小臂上一模一样的纹身,大臂上的……放弃了。
早晨的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眼皮上,生物对光本能的感应迫使我睁开眼,做起来,搓搓脸,刚才的梦境是回忆的折射。
我望着左手小臂上的微微褪色的纹身出神,待我回过神来,早已泪眼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