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筝我真的迷路了。
黑蒙蒙的冬夜,没有月亮,唯一的光源也是头顶的老旧路灯垂散下的朦胧光圈,闻筝双手环胸抱着怀里那叠打印的数据资料,安静的被光圈拢在中央,此刻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的看着对方,再次重复了遍刚才的话。
语调很软,但眼神里却全无示弱的意思。
这会儿靠近了打量,就会发现闻筝这三年瘦了不止一点,鹅蛋脸的轮廓线条更干净清丽,若只打眼单纯的去看她的身形外表,还以为她身上透出来的那股文弱气质是学艺术沾染的,更遑论那双眼睛,不带情绪也能让人觉得我见犹怜。
王楚钦觉得,闻筝在装无辜这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不过他没打算接招,而是冷声说。
王楚钦迷路了就用导航。
闻筝听见这句话,沉默了两秒,忽然问。
闻筝你今晚住在体总公寓吧?
王楚钦盯了她几瞬,而后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闻筝那正好,咱俩顺路,一起走呗?
王楚钦愣了瞬,随即反应过来。
好家伙儿,这是跟他缠上了?
王楚钦顺不了。
他把手机揣进羽绒服的兜里,只见对方像是笃定了心思要跟他纠缠似的,于是语气冷淡的问道。
王楚钦闻筝,我很好骗吗?
闻筝直直的看着他,态度诚恳。
闻筝没有骗你。
王楚钦你爱咋咋地吧。
王楚钦双手插兜,连眼神都没再留一点,两条长腿往前飞快的迈着。
一口气跨出去十几米远,路灯的光线在身后模糊起来,此刻路中央的环形植被带被冷风吹的窸窣声缭绕,后面有脚步正不紧不慢的追上来,王楚钦回头看了眼,闻筝刚好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王楚钦没完没了了是吧?
他面色沉郁,像北方冬雪天里从楼檐上垂下的尖锐冰凌。
王楚钦乌漆嘛黑的天,你就非得跟着我?
闻筝是你骗我。
闻筝忽然淡声道。
王楚钦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
王楚钦哭笑不得。
闻筝这个方向出不了体总。
王楚钦你这不是门清儿吗?
闻筝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看着他。
知道她是故意耍赖。王楚钦躲开目光,没有说话,这会儿双手抄在羽绒服的兜里晃悠悠的往前走,背影如此轻快利落,闻筝边追,边在后面瞧着。
速度不快。
这让闻筝想起刚来吉林那会儿。
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闻筝十三岁前都没跨过长江,更别提见过这种下起来能埋人小腿肚子的大雪了,东北的雪真大,还猛,就着跟快刀子似的大风吹刮下来,能生生削掉人身上的一层皮,闻筝深受其苦。
知道北方冬天天黑的快,闻筝从便利店出来,天色已经暗成傍晚。
茫茫雪地里,她被困在胡同的十字路口。
四顾茫然,冷风吹着要把耳朵冻下来。
犹豫间要不要跟妈妈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只剩下一格电,闻筝拎着一塑料袋儿的东西,周围道上乌漆嘛黑的,只有旁边的老路灯隐隐绰绰发着余光,正打算原路返回去问路,她恍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是在角落。
没等她想好该怎么称呼对方,那人却先一步把目光投过来,明明夜色昏暗,王楚钦平淡的眉眼几乎掩于风雪里,但闻筝却生生的将这一幕的一笔一触记到现在。
王楚钦转向了?
北方话,闻筝一时没听懂。
王楚钦迷路?
王楚钦又问了遍,并不出于耐心。
闻筝点了点头,默认。
王楚钦同样也没再说话,他悄无声色的把视线收回去,转过身,手抄着羽绒服的口袋,迈着外八步,在厚厚的一层雪里的走的一身轻快,闻筝现在回忆起来,王楚钦的走姿似乎一点都没变过。
闻筝没在这么大的雪天里走过路,于是走的特别慢。
才走出几米远,她就打了个趔趄。
王楚钦回头看了她一眼。
王楚钦弯着点膝盖,外八字走路,好走点。
王楚钦的声音在前面传来。
风雪声呼啸,闻筝照做。
看得出来是抄的近道,因为回去的路要比她来时走的更快,等到回去时,风雪终于小了点,两个人站在门前抖雪,闻筝穿着大衣没有兜帽,这会儿被淋成了雪人,眉毛结了一层细细的冰霜,双颊冻成红苹果。
闻筝谢谢。
手指冻僵了。
她站在门口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后来才知道,他是被王叔专门派出去找她的,在外冻了一晚上,闻筝第二天就发了高烧,温度接近四十度,连烧三天,差点就在医院住下,也是在那会儿,她吃到了人生中第一瓶黄桃罐头,脆甜的黄桃果肉吞进冒火儿的嗓子眼里,闻筝却并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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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渐渐与面前的景象重叠。
大冬天的夜路上,除了两边楼层的屋里亮着的暖光外,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两个人走到半路,闻筝跟着王楚钦拐进一条楼与楼相隔的小胡同里,尽管那条路漆黑无比,闻筝还是一声不响的跟着他。
这会儿他脚步放的慢,闻筝跟他并排走着。
王楚钦往闻筝怀里瞧了一眼,就发现她这一路上跟宝贝似的抱着那叠打印资料,连姿势都没换过,他心里挺好奇,顺嘴问了句。
王楚钦怀里揣的什么啊?
闻筝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回头看了一眼王楚钦才出声答。
闻筝没什么。
转而,闻筝又问。
闻筝你感兴趣?
谁感兴趣。
他嘴欠的回道。
王楚钦怕你没干好事。
闻筝看来你打乒乓球也挺屈才的。
王楚钦什么意思?
闻筝门口保安的活儿也挺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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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应该不长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