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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重新看。
《京春之恋》二
随着二六年十二月份的最后一场赛事的结束,王楚钦也算是给自己今年的表现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按理说,这趟回京后的第一顿饭该是吃的尽兴愉悦,只是先前那句“好久不见”,恍的他心里好一阵翻江倒海,吃也吃的食不知味。
他面无表情的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一抬眼,就能看到三米外的餐桌上,一群人扎堆在那里,笑声阵阵儿的,食堂都热闹起来。
闻筝坐在那群人中间,笑容腼腆,耐心接受着周围小孩的问东问西,王楚钦听不太清内容,只能隐约听见她声音有股沉沉的绵软感,断断续续的传过来,从前那种苏南人的发声特点至今还能听出些。
有多久没见?
细算也快要三年。
他将目光平静的收回,神思逾游不知何处。
那是二零一六年,也是十二月份,吉林不知已经是第几轮强降雪,最低温度直达零下二十度,从嘴里呼出口气都是冷的,他升入国家队一年多,临到元旦却连比赛都没有,趁着队里给他放了假,连行李也没收拾,搭了同乡队友的顺风车就回了老家吉林。
他爸这些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钱没少赚,但是为人低调,还住原来老房子,但老房子也不差,年轻时候下海经商,赚的第一桶金就买了这栋独门独院的二层洋楼,房子虽老,但气派还在。因为训练太苦,王楚钦回家当晚就倒头睡下了,也没人知道他会回来。
第二天中午醒的时候,屋里暖气闷的他像是回到了酷暑,他把身上那件毛衣褪下,换上黑色短袖,左边那条胳膊明显比右边粗壮一圈,灌一口凉白开,听见外面车库有动静,还以为是他爸回来了。
他跑下去开门,入眼的却是对母女。
许多年过去,其实王楚钦早就忘记当年他把那扇门打开后,心情到底如何,只是他依旧清楚的记得,闻筝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
怯懦,慌张,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还是那双人畜无害的圆圆杏眼,黑色马尾,白色羽绒服,掩着一半的身量站在女人身后,十三岁的年纪,却比同龄女孩子发育的慢,个头还没长起来,加之她骨架从小就纤弱,肤色也如阳春雪,于是小心翼翼看向他时,就像一只误闯危险地界的雏兔,漂亮的雏兔,王楚钦第一眼就这样想。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再次穿越十一年的时间维度,王楚钦已经看不到初见闻筝时,她身上那种怯懦慌张的无所适从感,相反三年不见,她看着已是从善如流,气质更是温娴到纯净无害。
怎么看都像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
当然,产生这种错觉的不止是他一个人,梁靖崑也觉得,这姑娘难道真不是为了追星某个乒乓球运动员,才托关系来到这又苦又累的乒乓球队当队医的?
他看了一眼王楚钦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的脸,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悄摸把对方盘子里那根绝户的酱鸡腿拿给了自己,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梁靖崑小吃一惊。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正当他想拿手掐一把对方脸时,王楚钦却一下把他挡了回去。
王楚钦边儿去,别烦我。
梁靖崑咂咂嘴。
梁靖崑你这两天可一直冷暴力我啊。
王楚钦我冷暴力你,你可别恶心人了。
王楚钦说话时连头也没抬,他面无表情的夹了片锅包肉塞嘴里,嚼了几口,快速咽下去,面色不悦。
王楚钦这锅包肉今天怎么这么难吃。
梁靖崑你不爽可以,但是别把气撒到我们锅包肉上。
梁靖崑打完哈哈转而又道。
梁靖崑你作为咱们队里的一把手,不去给人家打个招呼?
说到这,王楚钦不自觉的吞了吞喉咙,而先前刚压下去的那四个字,这会儿又开始往脑子里灌。
王楚钦你想去你去呗。
他满不在乎的口气。
梁靖崑吃一口顺来的酱鸡腿,口齿不清。
梁靖崑我这可轮不上好,还等着沾你的光呢。
王楚钦斜唇一笑。
王楚钦那你可等错人了。
梁靖崑不是,你啥意思啊?
王楚钦字面意思。
王楚钦把最后几口锅包肉囫囵吃下去。
王楚钦你留在这找人沾光吧,我先走了。
他这刚一站起身,屁股底下的凳子腿忽然在食堂锃亮的地板上刺拉出一道让人牙酸的声音,这声音不小,惹得周围好多人都下意识去看。
梁靖崑你这动静想招谁呢?
梁靖崑小声嘲笑道。
王楚钦觉得自己今天有点放屁都砸后脚跟的意思了,于是不爽的瞪了眼旁边看笑话的梁靖崑,回过头,却发现三米外坐在那群人中间的闻筝也在抬头看他,不过只有一眼,她就自然而然的将视线移了回去,整个人还是跟之前那样笑着,其他人也在半瞬之间回到原先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点动静根本没发生过,所有人笑说如常,王楚钦不由得松一口气。
临走时看见闻筝还在笑,特别受欢迎。
王楚钦心头一哂,还挺会装。
乒乓球这项运动的热度,这么些年一直都保持着长盛不衰的势头,因为平时会关注王楚钦一些大大小小的比赛结果,所以社交软件上经常会推送一些国乒成员的剪辑,闻筝闲着无聊也会打开看看。
都说乒乓球这支队伍在很多场合下是严肃的,闻筝觉得其实不然。
光是社交悍匪孙颖莎的热情就让她差点招架不住。
一顿饭吃下来,她跟好几个女生都熟络起来,直到快结束的时候,袁恪过来说让她吃了饭之后去趟他的工作室,要把队员们的数据资料给她,顺便再交代一下工作上的事,毕竟明天她就要正式跟队了。闻筝应下好,孙颖莎却因为连轴比赛太累,先一步回了公寓休息,待身边人快散干净时,她才向别处投了瞬目光。
那里的人已经走了,空下的位置换成了别的人。
她把餐盘收好站起来,脸上的笑意已经褪去了大半,目光深邃幽沉,还有些隐晦的冰冷坚定。
从食堂出来,已近黄昏。北京温度又降了些,开始吹起冷风,风钻着空隙偏爱往人露在外面的脸和颈上跑,闻筝拢紧呢绒大衣的领子,掏出手机,按着刚才问来的地址搜索体总的康复中心,上面显示跟食堂还有五百多米的距离。
闻筝方向感不好,大人们爱说东南西北,小时候她听不懂,急得原地转几圈之后才能磕磕绊绊的找到方向,也是半晌,闻筝沿着体总某个方向走去。
距离不算远,闻筝脚程快,五分钟多点,她敲响了康复中心二楼右边第三个房间的门,袁恪这会儿已经等在办公室。
闻筝袁叔,我来了。
袁恪挥了挥手。
袁恪你进来坐。
闻筝挑了个单人沙发坐下。
袁恪其实就是给你点数据,也没什么大事。
袁朝明倒是没跟着一起坐,而是去一边的办公桌上捯饬着一摞看起来挺厚的打印资料。
袁恪桌上有热水,你自己倒。
不一会儿,三下五除二,他从那摞材料里挑了十几页纸,一边走,一边递过来。
袁恪你先看看。
闻筝站起来去接。
袁恪这些都是一队的队员,他们的数据比较完善。
袁恪拿起桌上茶叶杯抱在手里。
闻筝就这些吗?
闻筝翻着手里的材料,上面几张是女队的,第一张就是孙颖莎。
袁恪二队的也有,但我们目前主要负责一队,并且元旦之后,一队还有几场比赛。
闻筝点点头,继续往下翻。
一张公式证件照映入视野,是王楚钦那双冷淡到近乎疏离的眉眼。
她心脏一滞,面色却无常的继续往下看。
资料被她迅速浏览一遍,这其中涵盖的内容都是从洛杉矶周期的第一个赛事开始的,不算具体,只有一些重要的数据概括。
闻筝这是最详细的吗?
袁恪详细的我回头直接发你文件,二队的也会发给你。
袁恪解释。
对方这句话说完,闻筝看着眼下的一行内容突然怔住。
闻筝王楚钦25年打过封闭?
袁恪无奈的点点头。
袁恪25年下半年那会儿,男队梯队建设正吃紧,比赛又多又重,而且回回抗三项,有次重要比赛受了伤,不得已才打封闭上场的,这小子真的倔,针有点拿命打比赛的意思了,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闻筝现在呢?
闻筝对国乒的选拔机制并不清楚。
袁恪你是问梯队建设?
闻筝点头。
袁恪26年下半年稳定多了,大头从那之后也很爱惜身体,这两年状态不错,也拿到了重要大赛的冠军,真是庆幸老天没辜负他的努力跟付出。
闻筝听到这,抿了抿唇角。
一支封闭针在赛场上的使用,无异于是对运动员身体的消耗,严重了说,有时候是运动员在拿自己整个运动生涯的状态来赌,王楚钦二十岁之前就打过一次,至此膝盖就一直带着髌骨带,所以,他后来比任何人都更加爱惜身体。
只是没想到,他在25年为了比赛竟然又打了一次,怪不得那一整年,闻筝每次隔着屏幕看他,都觉得他那么沉重,似乎有种很深的疲惫感。
袁恪小闻,咱们跟队的工作呢,其实除了主要的康复医疗以外,还有就是赛前赛后的后勤保障,不管哪一项都是要以运动员的需求为准。
手里那杯绿茶被袁恪灌下去了一半,闻筝认真听着。
袁恪还有,以后咱们跟队之后,也要跟球员们一样穿统一的国家队队服,你回头微信上给我报备一下衣服尺码,我让人给你准备好,再就是明天队员们刚回来会休息一上午再训练,不过大头都会早一点,这也是他的习惯了,你刚来,所以明天还是尽量跟着我一起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意思是,她明天也要跟着王楚钦的训练作息来起床工作,闻筝觉得这没什么,毕竟都是工作中要准备的一部分。
闻筝嗯好,我明白了。
袁恪你也不用觉得有那么大的压力,后面遇到不懂得,你直接问我就行。
闻筝扯一抹笑。
闻筝我知道袁叔,我肯定好好干,不会给您丢脸的。
袁恪笑说。
袁恪你的态度我当然知道,这里也没啥事,天也不早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闻筝好
闻筝把那叠资料整理好。
闻筝那我先走了袁叔。
闻筝一下楼,夜风便卷着她身后的长发悠悠飘起,前方植被区的枯枝在冷风中簌簌作响,转而又在地上打着旋儿窜进她的大衣下摆,闻筝下意识的走快了些,只觉得北京的冬天实在是冷。
路灯在后面拉着她的影子。
前面出现了两条分叉的路口,如果直接回公寓,闻筝还一时拿不准该走哪条。
她刚准备拿出手机导航,就听见前面路口拐角有人很轻的咳了声,然后就是几句模糊的低语交谈,她打开手机灯光,视野在一瞬间被扩大,这才发现,拐角处真的站了个男人,上方架着的路灯年份老了,此刻散着幽幽的光圈落在那个人身上。
她当是谁站在这种地方摸黑打电话呢。
闻筝没再往前走,而是在拐角那站定步子,身后披肩的长发被风吹到了身前。
男人打电话的动作一顿,极为平淡的跟她对上目光,这会儿似乎正要挂电话,只见他点头轻应了对面两声,手机才被他从耳边拿下来,一系列动作完成,男人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在她身上偏离过一分一毫。
三秒过后。
闻筝借着路灯微弱的光影看清对方的脸。
闻筝王楚钦。
她笑着道,声音并不大。
闻筝你都是站在这种地方打电话啊?
王楚钦你管呢。
他反问,语气不算友好。
闻筝挑挑眼尾,并没有被他带刺的语气影响到,晦暗的光线勾描出她侧颊清冷的线条,她这几年抽条的纤瘦玉立,五官长开之后,更添几分明艳,此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用略带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这让他觉得闻筝有股不显于他人的倔劲儿。
王楚钦完赛后精力没有平时那么充沛,他垂着眼睛,神情慵懒,态度还是不友善。
王楚钦本事不小啊,来乒乓球队当队医。
闻筝不是我要留,而是你们乒乓球队抢着要我来的。
王楚钦你挺骄傲啊。
闻筝你管的着吗?
闻筝这句话倒是有点夹枪带棒的意味了,但她脸上却笑的很乖巧,而后,她忽然不冷不热的吐了个字眼。
闻筝哥。
她故意的。
她知道王楚钦最讨厌听她叫自己哥哥,而今晚这一声“哥”,的确让对方恍惚了一瞬。
王楚钦朝她走近两步,微皱眉头,身高的压迫感在这会儿被展现的淋漓尽致,闻筝却一点都没有被逼后退的意思。
见对方沉默,闻筝又是一句。
闻筝怎么了?哥。
真操蛋了。
王楚钦别叫我哥。
他面色不爽的警告了句。
闻筝并没有被震慑道。
闻筝你站在那就只是为了打个电话?
王楚钦挑眉。
王楚钦不然呢?
闻筝笑着,眉眼清纯。
闻筝我还以为你在等我。
王楚钦那你可太自恋了。
他声音在冷风中向下沉。
王楚钦我说了,不准叫我哥,还有,我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咱俩之间是什么关系,就跟以前一样,明白?
跟以前一样。
王楚钦是个聪明的人,他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自己,但却从不把矛盾带到表面上,顶多只是表现的冷淡,因为所有的不满他只会私下里单独跟她解决,但王楚钦并不知道她的母亲生性敏感,有时只需一眼就能觉察出来两人看似正常的交流,实则暗藏机锋。
那时候母亲私下里总跟自己说,不开心了一定不要发脾气,你楚钦哥哥不是坏孩子,只是他也没准备好接受一个新的家庭,你平时多宽容些,不要斤斤计较那么多,他总会接受你的,诸如此类话语,闻筝听了太多遍,后来她去北京上大学,母亲又总让自己送各种东西给王楚钦,但他从来没收过,也更不见她,闻筝从来没把这些事情告诉过她母亲。
她那时候敏感却也天真。
认为母亲的话总会实现,王楚钦也会接受自己。
闻筝笑着点了下头,后退两步。因为感觉到冷,她双手环胸,“哥。”这句字音发的很软,猛一听还以为是撒娇。
闻筝我迷路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王楚钦你是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
王楚钦冷言。
闻筝听见了。
闻筝如实答。
王楚钦听见你还叫?
闻筝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不会被发现的。
闻筝继续笑,眼睛像小时候一样。
王楚钦嗤了一声,他看着闻筝那双充满无辜的双眸,心里窝了把火的难受,这丫头分明就是在故意耍他,于是他冷着脸。
一字一句道。
王楚钦私下也不行。
闻筝好。
闻筝不恼,反而笑着应下。
闻筝但我真的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