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揣摩住她的话，王楚钦愣住一秒才知道自己是被呛了一嘴，他隐去自己失笑的神情，下一瞬就听见兜里的手机闷声震动了几下，他拿出来看，是室友梁靖崑。
梁靖崑【你刚火急火燎的出去干啥呢？】
梁靖崑【不是说今晚上线打会儿游戏的？】
王楚钦低头敲了几下，屏幕的荧光渗透他修长弯折的指节，蹭一点在他的鼻尖。
王楚钦【一会儿就回去。】
信息发完，两个人都没言语。
一时周围静默，王楚钦侧一点余光看向旁边的人，闻筝步履平稳，视线朝下，并排与他相隔半米的距离，北方的冬天总是萧条更胜，这种小路上不说是人，或许连点亮光都难寻找，王楚钦这才注意到，闻筝穿了一身黑。
半绾的长发垂在肩上，脸小的不如巴掌大。
隔着隐形的分界线，约莫走了几十米，拐出小路后，前方是灯火通明的宽阔马路，穿透树影，闻筝隐约看到“运动员公寓”的灯牌闪着深红的光，她步子迈的大了些，直奔那个方向而去。
等终于跨上那条马路，闻筝回头笑道。
闻筝谢了。
两个字说的轻盈，她把那叠资料揣进兜里，也不回头去看王楚钦此时此刻的表情如何，只管走的潇洒，这语气跟刚才求他带路回去的表情完全不同，俨然是一副对待不熟的同事才会有的语气，王楚钦差点没反应过来闻筝这突然之间的情绪转换。
他侧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才知道自己是被耍。
这让他想起很久远的一个雪夜，十三岁的姑娘被淋成雪人，语气夹着南方人的糯，声音很小的吐了两个字。
谢谢。
其实当时的王楚钦并没听清那两个字，只是后来突然回想起有关于闻筝的记忆画面，两个字的模糊口型被他摘出来，细细咀嚼了几遍才得出其意。
但为时已晚，岁月早已匆匆拂过，就算当年的自己听清又如何，他依旧不会选择做声，而如今的闻筝也与当年截然不同，不再怯懦，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突然有些郁闷。
路边的水泥砖头无辜的挨了他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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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着一身寒气回到宿舍，充盈的暖气瞬间将身体包裹，梁靖崑光溜着上半身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看见他回来，赶紧摆手。
梁靖崑快把门关上，这屋里暖气刚足起来。
王楚钦又把门关了，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
梁靖崑你刚去哪了，那么着急，好半天也不回来？
梁靖崑你不会是偷摸谈恋爱了吧？
王楚钦乜了他一眼，没答话。
梁靖崑看他这反应，腾一下子从床上站起来。
梁靖崑我真猜对了？
#王楚钦想什么呢你？
他有点无语，转身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灌了。
#王楚钦遇见一过来讨债的。
他语境模糊，梁靖崑没忍住笑。
梁靖崑讨的情债吧？
#王楚钦讨的孽债。
梁靖崑突然有些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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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筝回宿舍后把那叠数据规整起来，又换下衣服后赶忙冲了个热水澡才把身上那股寒气驱散了个干净，她擦着尚且滴水的头发出来，听见桌上的手机消息连着响了一阵，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袁叔发的信息。
一队二队所有人的训练和康复数据，大大小小的医疗报告，其中包括哪次比赛出现过的肌肉反应都事无巨细的发了过来。
她粗略的扫过那些数据文件，一一回复着。
最后手机的页面停留在一张证件照上，摄于23年，照片里的人头发还挺长，眉眼间填充着青涩的张扬，跟今晚的那张脸相比，虽胜在朝气，但老辣不足。
时过境迁。
当初那个充满争议的左手，如今也是国乒响当当的一面旗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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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筝第二日六点就起床。
昨夜穿的大衣挡不住清晨的罡风，她换了件运动款的卫衣套装，又在外面简单套了件羽绒服，就挎上背包，出门去找训练场，深冬时段的天还蒙蒙黑着，视线染着晨光的暗蓝，一切景象都在朦胧与清晰的界限里摇摆起伏，唯有一路上尖锐的冷风，刺骨深刻。
好在训练场大楼的标识性最强，并不难找。
她出示了下证件顺利进去，这会儿距离上训时间还早，楼道的灯光晕晃晃的，不太亮，球馆里面还不是热闹的时候，她挎着包推门进去。
“小闻姐早上好。”
偌大的球馆里，墙上是鲜明的励志标语，以及历届奥运冠军的硕大海报，靠门口的小队员首先发现她的到来，其中一个姑娘昨天在食堂跟她打过照面，认出了她。
闻筝早上好。
闻筝往里走。
室内的暖气便一寸进一寸的缠住她。
闻筝袁叔好，头哥好，梁哥好。
她把资料上的名字跟人对上号，清丽的眉眼笑的温婉，声音也柔柔的，是想让人亲近的那种。
袁恪最先反应过来。
袁恪来这么快啊？
闻筝您来的不是更早，年轻嘛，身强力壮的。
她目光在旁边热身的王楚钦身上一扫而过。
大概是热身完了，他胳膊在身后扶地撑了下，轻盈的站了起来，这会儿穿着短袖短裤，走起路来的两条长腿显出隐隐约约的肌肉线条，他走到身旁的球桌上靠着，从包里取出瓶纯净水开始小口小口的喝。
很冷漠，完全无视她的意思。
梁靖崑倒是热情。
梁靖崑昨天没来得及打招呼，闻队医起这么早很辛苦吧。
闻筝还行，就是刚回北京，气候还一时不适应。
闻筝礼貌的笑了一下。
闻筝你也别叫我什么闻队医了，跟袁叔一样叫我小闻就好。
梁靖崑也成。
梁靖崑热完身从地上站起来，笑意灿烂，唯有王楚钦，从始至终都板着个脸。
闻筝笑的还是那样没有疏离感。
闻筝头哥，梁哥，你俩待会儿喝的电解质水有没有别的要求，比如温度这些？
梁靖崑我没有，你正常来就行。
王楚钦却不言语，闻筝就等了他一会儿，结果还是没动静，闻筝就又喊了一遍头哥。
梁靖崑捣了捣王楚钦的胳膊。
梁靖崑这人早上估计没睡醒，反应慢半拍。
闻筝没事。
闻筝继续看着王楚钦问。
闻筝头哥，你有要求吗？
王楚钦回了她一眼视线，那眼神里多少有点不爽，但也只有闻筝能察觉到，但闻筝完全没有在意对方到底什么反应，整张脸上殷切的表情完美诠释了她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打工人，而且还是这群人里地位最低的那一种，所以特别的坦然。
跟昨天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
王楚钦心中一哂，面色如常。
王楚钦没要求。
袁恪刚收拾完他们的他们用到的热身器具，并没注意到他们这的暗流涌动。
袁恪小闻，这个东西还是我陪你去操作吧，正好带你去领刚申请下来的队服。
闻筝好。
闻筝把包卸下来。
袁恪推了个带筐的小车走过来，闻筝赶忙过去接手，她笑意盈盈。
闻筝那头哥，梁哥，一会儿见。
梁靖崑反应很快的跟她摆摆手。
梁靖崑一会儿见。
装。
真能装。
王楚钦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一老一少走远的背影，心里窝着股火的同时，又有那么点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确实有几年不再互通音信，重逢之后也能轻易的捕捉到对方抽条之后的身形变化，那是时间走过的印痕，有迹可循。
唯一捉摸不透的，是闻筝的性情。
王楚钦想不通，越发觉得郁闷，于是干脆从桌边站直身体。
#王楚钦陪我练两个接发球。
梁靖崑你刚才跟人家小姑娘说话的态度跟有仇似的。
王楚钦吹了下球拍，视线撩过去。
#王楚钦什么态度？我跟女的说话都这态度。
梁靖崑人家小姑娘可不是外面那种人，多有上进心啊，也不是那扭捏的人。
王楚钦刚才那种带刺的腔调淡了不少。
#王楚钦嗯，是挺好。
梁靖崑装什么矜持呢你。
梁靖崑往他身上砸了颗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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