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心事

科洛的斯在公务结束后回到了寝宫。上一秒还在和仆从聊着些花天酒地的事情，关上门后瞬间安静下来，仿佛刚才笑呵呵的人不是他。

王后坐在下午茶的桌旁。剩下半杯的茶早已凉透。茶杯碟上的茶渍多得失礼，茶勺随意地摆在桌面上，让茶杯碟描金的边缘十分多余。她在意识到有人靠进后，抬头示意。

“陛下”

“发生了什么事？哈姆雷特那边出了什么意外吗？谈得如何？”

“他……发现了。是我们想让世人发现的那样。我们演技不错”

“唉，但愿他不要做什么蠢事。等一切结束了就告诉他真相。”

“那在此之前呢？”

“送他到英国吧。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身体里一半的丹麦皇室血脉不是吗？”

“好。对了，波洛纽斯他……”

“怎么？”

“哈姆雷特将他杀害了，就在那里，隔着帘子，一整个儿的将波洛纽斯刺穿啦。陛下，我们怎么跟奥菲利亚和莱阿剔斯交代呀？”

“呀——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欸。哈姆雷特和他父亲的关系真不错，要是当年我和父王间有如此信任，也不至于让那个我称为哥哥的质子成功挑拨离间。”

奥菲利亚望着桌面上盖着黑色火漆的纯黑信封若有所思。昨夜父亲一夜未归，该不是遭遇了不测？拆开信封，死亡人员的一栏写着波洛纽斯，原因一栏却空着。

她愣住了，世界的秒针停止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四肢冰冷，心脏疯狂跳动着。

“小姐您怎么了？小姐……”身旁侍女上前服侍，瞥见信的内容后踉跄两步。

“啊，天哪，上帝呀，这不是真的吧。叫我怎样相信，父亲，父亲！昨天还笑着跟我打趣。啊——咳咳。我……去吧，把信封交给管家，去吧，不用管我，快去。”奥菲利亚眼眶发红，唇色惨白，手无力地搭在侍女的双肩上。

侍女慌慌张张，不可置信地夺门而出。脚步声引得一众仆从纷纷回首。

奥菲利亚起身走到镜子前，神态逐渐恢复平静。

“父亲死了。我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父亲……谢谢你，当过我的父亲。你可从未怀疑过，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位金色头发的女儿呢。我也时常想，当你得知我生来背负的使命时，会作何感想。不过，恐怕没有机会了。要怪，就只能怪我和这个家族的人长相相似吧。”镜子里的奥菲利亚苦涩地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真是，逼着我呢。没得回头了呀。心脏啊，不要再乱蹦跶了，冷静下来，我要去给这花费了两辈人心血的事情画上句号。”真是万幸，恐惧和兴奋在生理上的表现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

化妆桌上的妆奁静静地待着，灰尘将公国的纹样蒙住。

科洛的斯招呼哈姆雷特过去，却见哈姆雷特左顾右盼，好似第一次来到金碧辉煌的大厅。

“哈姆雷特，快过来。你做出了这么出格的事情，使我非常心痛。同时为了你的安全我也非常担心，因此必须送你火速离开。你赶紧去准备，船安排好了，风向也顺，只等你出发去英国。”

“去英国？”

“对，哈姆雷特”

“好啊”

“当然好，我们是煞费苦心”

“你煞费苦心天知道。走吧，去英国。再见，好母亲。”哈姆雷特内心嗤笑。煞费苦心？是绞劲脑汁想把我送走继续你那恶心的勾当吧。他已经不屑于听他叔叔那龌龊的心思了。

收拾好了行李，王子唤来了霍瑞修卿。

“看吧，他迫不及待要送我到英国了。说不定在那边还要暗暗地杀害我。先下手为强。你去雇些人来，要与王室毫无瓜葛的那种，半路扮成海盗将我截了去，营造我生死下落不明的假象。我则悄悄回到丹麦，在疑虑的诱饵让他露出马脚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那殿下，船上其他人怎么办？”

“随便杀几个仆从吧，算他们倒霉。毫发无伤会显得整件事非常可疑。剩下的绑起来，那些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好的殿下，我这就照办。您就安心等着被截去吧。”霍瑞修转身退下，叹气摇头。虽然哈姆雷特殿下的决定是对的，但他还以为殿下会好心安顿随行人员，这等血腥残暴的事情还要自己吩咐才可以，之后还要受到殿下的谴责。嗐，也好，也好。

“啊~~”

“美丽的丹麦王后在哪儿？”面前是刚刚放入土坑的棺材，周围的花环，掘墓人沾满泥土的手脚。奥菲利亚身着黑色，脸上的黑纱衬出双眼的绝望。

“怎么样，奥菲利亚？”王后从她身后走来。

“什么？你听吧。（唱）他已经死了，不复还，夫人呀，他已经死了，再也不复还。头上一撮草，踝下一块石。啊~”奥菲利亚好似没有重心一般，左右摇晃地朝着王后走去，身体保持着基本的仪态，歪头看向天空。双眼无助茫然，泪水划过脸颊，额角脸旁的头发浸湿后贴在一起，嘴角是凄惨的笑容。“上帝呀，保佑他吧，父亲，哦，父亲，你为什么离我而去？美丽的天，哦啊，天堂也是这般景像么？冰冷的归宿，齐整的遗容，一剑刺穿了跃动的心搏~”

王后蹙眉，随即叹了一口气，“得了，奥菲利亚。”

“您听吧。他的殓衣白如雪，年迈身躯端庄圣洁~”

“奥菲利亚，我们在此，怀着尊敬的心情，对忠心耿耿的波洛纽斯予以沉痛的悼念。莫要这样疯疯癫癫了。整理一下你的情绪，撑到你哥哥回来。”

“锦簇鲜花陪葬礼，毫无真情入棺材。世人只悼念他的忠诚，微小的缺口被轻易地填补。啊，见过陛下。您也是来看我那可怜的父亲吗？这将是我们家族的荣幸，如果他还有机会向您行礼。”

“你好啊，美丽的小姐”科洛的斯站在不远处，点头示意。

“好，也祝福你。哈哈~他们说猫头鹰是女孩变的。哈，哦，主啊，就知道今生，谁又知道来世。愿主与你同在。平安，平安，但愿一切都平安。哦，忍住不哭泣？他躺在冰冷的泥土里，叫我怎生不落泪？一定要叫哥哥知道。我谢谢你们的好意，来，马车。晚安，太太。小姐们，晚安，晚安。”抽泣着，颤抖着，奥菲利亚上了马车，马蹄清脆的声音在墓碑间来回弹跃，显得场地更加冷清。

“都是为了她父亲。”科洛的斯上前，披了一件斗篷在王后身上。

“但愿真的都是为了她父亲。哦，陛下，我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那个大家都以为我疯了时的影子。还有，她是怎么知道波洛纽斯被剑刺穿的？”

“奥菲利亚？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事情像当年一样令人绝望的了。估计是看来她父亲的遗体罢。走吧，波洛纽斯生前留给我们的关于公国的情报还没看完呢，也不知道现在这事是否与当年的间谍余孽有关。”

“但愿他们都是伤心过度，毕竟这个场景和当年太像了。哦，疑虑像止不住的洪水，四处奔涌，占据了我的脑海。”王后拢紧了披风，在科洛的斯的搀扶下离开墓地。

回到了住所，奥菲利亚洗漱完，来到了阳台上。

“哥哥，你可要快点回来呀，我可不想再去墓地里打滚来卖惨了，就差你了。很快，就可以了，是吧？”

她转头看了看树下的阴影，微微抽动的嘴角旁是干了的泪痕。影子回应了她，月光朦胧，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