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

近些年来战事平息，城中没有宵禁，晚上街道上依旧热闹，街上嘈杂的叫嚷声络绎不绝，整条街灯火通明，季槐拉着李云琛走在人群里，带着他到处转悠，李云琛认真的听着，就是话有些少，季槐问一句他答一句，后来季槐逛累了，话说的太多也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她瘫坐在街边小摊的椅子上，李云琛站在她旁边，季槐摆摆手：“累了累了，休息会，脚太痛了…”

李云琛看着她点点头，随后走开了，季槐问：“诶！你去哪？”

她看见对方跑到旁边的小摊上对老板说了些什么，然后端着个杯子跑回来了，他将杯子递给季槐，季槐凑过去问：“这什么？”

李云琛回答：“橘子汁，没有茶水了，除了橘子汁就是酒，我就买了些。”

季槐接过：“谢谢呀。”她喝了一口，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李云琛：“哇！好甜，你尝尝？”

她将杯子递过去，被李云琛回拒了，他道：“你喝过了，不能用一个杯子。”

季槐搂过他的脖子，迫使对方弯下腰来，她说：“这有什么？我不嫌弃你，咱两小时候过一条被子呢，怕啥？”

李云琛身子一僵：“什么时候…”

季槐思考了一下回答：“嗯……我也不记得了，是我母亲告诉我的，诶呀没事没事！我给你把杯子转一边，你尝尝。”

李云琛拗不过对方，尝了一口，瞬间被酸的皱眉，季槐看他这样笑了，她松开对方：“哈哈哈酸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她突然说：“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地方吗？”

李云琛：“茗荟茶舍？”

季槐笑着点头，茗荟茶舍是季槐偶然发现的一处山间茶舍，但已经荒废许久了，因为长期没人接手，而季槐自小就喜茶，茶对她来说有着独特的魅力，于是求着季卓申把茶舍让给她，季卓申宠着她，派人与季槐一同打理了茶舍，没有对外开放，作为季家的私人茶舍，但季槐父母平时很忙没空来，渐渐的就变成季槐的单独茶舍了，小时候季槐就喜欢带着李云琛一起来茶舍玩，茶舍位置偏僻，很宁静，山间风景秀丽，毕竟还小不太会打理茶舍，采茶与制茶基本上都是下从帮忙的。

季槐说：“你几年没回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李云琛点头，季槐拉着他跑，穿过热闹的街市，穿过街巷，往一座山上跑，天色有些暗沉了，李云琛一手牵着她一手举着灯，季槐只是拉着他走，似乎在黑夜里也能看清一样，终于到达了茶舍，季槐点了灯，茶舍变得亮堂堂，茶舍不太大，季槐熟练的端出茶具，从一边的柜子上取下一盒茶叶，她熟练的烧水，沏茶，她将杯子递过去，说：“尝尝看？手法有没有比以前长进？”

李云琛无奈：“过去多年，怎会还记得？”

季槐：“那你就说长进了呗！”

李云琛抿了一口道：“嗯，比从前少了些许茶的渥堆味。”

季槐笑着说：“我还特意换了套茶具，俗话说得好，水乃茶之母，器乃茶之父。每套茶具泡的茶也不同，好喝吧？”

李云琛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季槐也开始品茶，过来一会，李云琛突然开口：“你不必帮我，今日惹了孙氏，怕往后他们一家不会善罢甘休。”

季槐：“啊…终究是十几岁的孩童，家中骄纵惯了，心思总归不比我们多，想报复，那我便处处压他一头，尚书总是比不过令尹的。

李云琛：“若他们有朝一日翻身了呢？”

季槐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又不是无路可走不，还有死路一条吗？”

李云琛突然沉下脸严肃道：“我会救你。”

季槐：“念着总角之交的情谊？”

李云琛：“不，是一己私念。”

季槐愣住了，李云琛道：“若是真到了那般地步，我不会连累他人。”

季槐左手撑着头，手指捂着嘴低头看着右手中的茶杯，她说：“可是我也不想连累你。十七年，我就你一个朋友…”

李云琛：“一个朋友…？”

季槐苦笑：“没办法啊，他们想和我搞好关系，无非是依着我父亲的官职，没几个真心的。”

李云琛：“那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什么？”

季槐：“嗯…上课，采茶，制茶，练功…”

李云琛：“练功？”

季槐笑着说：“对呀对呀，我对道法很感兴趣，父亲就请了个方士教我，哦不能说方士，应该是道长，我现在会的可多了。”

李云琛：“世上当真有鬼？”

季槐：“有啊。”

李云琛喝了口茶，看着窗外的风景，天色暗了，温度有些低，风从窗外吹进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起身去关窗，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手搭在窗户上没有关上，季槐察觉到他的异常上前询问：“怎么了？”

李云琛指着远处山脚下的村子，看见一座屋子，灯火通明，隐隐约约能看见有个人站在屋顶上，季槐也看见了：“啊…在行复礼…默哀…”

她将手搭在胸口，身子微微下蹲，静穆了几秒，李云琛问：“这当真能招回逝者的亡魂吗？”

季槐：“能的，其实不用喊那么久，灵魂刚离体不会跑远的，听见家人呼唤就会跟着，但是大家看不见就一直喊，怕他们找不着家了。”

李云琛：“若死在战场上，很远的地方呢？”

季槐：“那只能引魂了，战场上尸体太多很难的…”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李云琛，李云琛低头沉默不语，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季槐说：“你不会死的。”

李云琛也抬起头与她对视，对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李云琛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说：“为何？”

季槐笑着拍拍他的肩：“等我在强大些，哪怕你只剩一口气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李云琛：“不用，倘若我死了，你可以为我送行吗？”

季槐不回答他，将窗户关上了，她坐回座位上，静静地喝着茶，李云琛无奈的走过去，他说：“季槐，我父亲母亲看不见我，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可以送我最后一路，至少…别让我有遗憾。”

季槐垂着眼，暖灯照在她的脸上，明明是温馨的暖光缺似乎有些悲哀，气氛安静的许久，季槐开口：“父亲母亲这样说，你也这样说…我不想你们走，若是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我怎么办…？”

她渐渐低下头，将头埋在臂弯里，声音有些闷闷不乐的，李云琛坐到她身边：“我总是等着你的。”

季槐露出一只眼睛瞥他：“真的？”

“真的。”

季槐伸出一只手：“我们拉钩。”

两个人拉了钩，季槐问他：“好兄弟一起走啊！”

李云琛轻轻摇头：“是总角之交。”

季槐心情好了许多笑着说：“好吧好吧！对了你跟我说说这几年你去军营干啥了如何？”

李云琛：“现在很晚了，你不休息吗？”

季槐：“我不困，聊一个晚上都可以！”

李云琛无奈的笑了：“好，我说与你听，但是你也要跟我讲你这几年的生活。”

季槐拍拍胸脯：“当然可以！”

这一夜，茶舍的灯罕见的亮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