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序是第三个到达录制现场的嘉宾,进入拍摄场地时林逸涵和吕希杭已经在那里自顾自地聊天了。
一看就是过来当充当主持人的。自从吕希杭和林逸涵在一起后,谢淮序的朋友圈里就全是他们暗戳戳的日常分享,直到昨天都是这样。不过想想他们会挖掘出其他前任情侣分手的故事,倒是蛮有意思的。
寒暄了几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吸引了谢淮序的绝大部分注意力。
“你们好啊,看来都是熟人呢,我是时鸢。”时鸢今天穿着宽大的T恤,大面积浅蓝色,胸襟下是做旧的海报印花,前阵子还垂落肩膀的头发扎成了一个马尾,露出肤色白皙的脖颈。
明明拎着行李箱的手指还因为紧张在微微颤抖,时鸢的表情看起来却十分明快,她从谢淮序身边路过,腼腆地笑,眼神躲闪又赤裸地投来打量,两个人各怀心事却默契地一言不发。
最后登场的两人是周聿珩和苏锦嫣。六个人笑笑闹闹地说这几乎是恋综的衍生综艺了吧!谁知糟糕的是,怎么从几对惹眼的情侣变成了尴尬的前任聚会现场。
节目组“贴心”地安排几对分手后的情侣各自驾车前往聚餐地点。脱离人群后的微妙暗自上涌,谢淮序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的门放了个坐垫上去,再熟练地回到驾驶座。
“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时鸢发问,眼睛里再度笑意盈盈。
“还行。有点紧张。”
“小柴犬呢,最近还好吗?”
“挺不错的。”
“说起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找时间好好地出来旅游一次。这边的天气挺舒服的,不管怎么样,我们要玩得开心。”
“是啊,希望你这几天都开开心心的。”
谢淮序想,这似乎有点太过公式化了。不过和从前的相处模式一致的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总是由时鸢负责百分之七十的话题。心仪已久的电影排班、茶饮店特惠套餐、新款式的玩偶,乱七八糟又微不足道的事件填满这已然不太充足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百分之三十由谢淮序来完善,给出从不缺席的回应。
下车后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按部就班地坐到了各自的对面。苏锦嫣和周聿珩也选择分开落座,只有吕希杭和林逸涵仍然坐在一起。周聿珩就坐在谢淮序身旁,他的眼圈看起来有点微红。
“没事吧。”谢淮序在餐桌底下碰了碰周聿珩的手。
“没事,被风迷了眼睛。”周聿珩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们这次参加节目的各位,都带来了和之前的情感回忆相关的物品,已经摆放在了餐桌后面的架子上,请各位念出对方为你们准备的回忆物品介绍信。”
午餐结束后,林逸涵领取了节目组的任务卡,谢淮序这才留意到后面的架子上摆放着六个颜色各异的礼盒。
他从上面取下标了自己名字的盒子,过去几年的记忆仿佛全部被压缩在这个盒子里,重得有点让他喘不过气来,镀金的纹理在室内的灯光下映射出他的半边脸,苦恼得分辨不清表情。
“这是我充满回忆的物品,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礼物。爱是我们唯一能够感知的超越时空维度的事物,感谢这张唱片点缀了我们共度的时光。”
盒子里摆放着的是他们认识那年他送给时鸢的马戏之王唱片,他曾经看了无数个考古视频以求更加靠近她一点,也在无数个日夜后的今天希望能够远离她一点,这样时鸢就看不见她控制情绪时咬得泛白的下唇。
“我带的是一张曲谱。前任在音乐上才华横溢,坦白说我不太懂那些。她教过我吉他,用了几个晚霞旖旎的傍晚,让我也能磕磕绊绊地摁出旋律。这是她为我写的第一首歌,我记不清听了多少遍,还打印了曲谱装裱起来放在床头柜上,偶尔在外面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们拥有过的回忆。”周聿珩将曲谱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直到苏锦嫣轻咳了一声才把曲谱放回盒子里。
“我的前任送了我一副耳钉。我不爱戴,因为右耳钉印了库洛米的卡通图案,和摇滚不相符。我不戴的时候我们经常因为这个小事生气,又很快和好。分开后没人在化妆镜前催着我把它们坠在耳朵上了,却奇怪地开始想要佩戴,戴的时候有点疼,又有点怪异的快乐。”苏锦嫣把盒子里闪光的耳钉取出来,毫不犹豫地将右耳钉地戴在了右耳上。
是某种前任之间才有的默契回应。时鸢眨眨眼观察着对面谢淮序的反应,他肉眼可见地没有吃饭前那么局促了。
“这瓶香水断断续续用了一年多,每次喷完都有点发慌,有人说味道会连接记忆,刻骨铭心,这瓶香水也让我想起以前的日子,我想我需要一些重复的东西,来确认生活没有脱离轨道。”时鸢念介绍信的声音有点哽咽,留恋般地轻轻用指尖沾染过去香水的气味。
一定是普鲁斯特效应,特定的嗅觉刺激唤起了过去的记忆,时鸢用理智裁决着自己短暂的失态。她抬起头接触到谢淮序的视线,释然般地相视一笑。
节目组预定了一家民宿来录制节目,林逸涵和吕希杭理所当然地住在一间,谢淮序和周聿珩住一间,时鸢和苏锦嫣住剩下的一间。时鸢将两个行李箱服服帖帖地放置在床边一角,见苏锦嫣要进来,连忙推开了门。
“好久没有住这种集体宿舍了。”苏锦嫣放完行李箱就满心满眼欢喜地躺在床上,“我上次和你一起住还是高中的时候呢。”
“嗯,你还是那么好看。”时鸢撑着半边脑袋看着眼前松弛感满满的苏锦嫣,精致得有点过分的眉眼似乎没怎么留下时间的痕迹,“你刚才戴耳钉是不是为了逗周聿珩啊。”
“什么嘛,有你这样找话题的吗。”苏锦嫣气鼓鼓地从床上坐起来,“那个part整得大家都有点伤感了,我不太习惯那种场景,周聿珩呢,他太感性了,我可不想再看到他哭,所以就想着哄哄他呗。”
“你们吃饭前是不是闹矛盾了啊?”
“有这么明显么。”苏锦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真没什么。就是他纠结我上节目之前都没给他发个微信消息,我们绕了半天,最后我说了句‘可是已经不是之前的那种关系了,不是吗?’他像是被戳到了伤口一样开始沉默了,我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开车上,下车的时候看见他眼睛红了,才知道出大事了。”
“可是你们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分手后的样子,还会吵,还会闹别扭,不像我们,我和谢淮序之间已经连说话都变得有点困难了。”时鸢忽然觉得她和谢淮序之间是不是缺少了某种激烈的情感碰撞,才会像两杯白开水一样,温吞地各自埋藏着各自的心事。
“我们这样也不好,性格差异太大了,有些事就会意料之外地让对方感到不舒服,一起待着就好比在一场乌云里等待接踵而至的狂风暴雨。”
这个比喻很有意思。时鸢起身去厨房倒水喝,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刚才话题的另一个主人公周聿珩,他站在煤气灶前,等待着被一圈蓝色火焰簇拥的小锅将牛奶加热到合适的温度。
“时鸢,能不能麻烦你把牛奶带给锦嫣,不用说是我热的。”周聿珩挠挠头,有些尴尬地开口。
“没问题,你等我一下,我正好也有点东西想让你捎给谢淮序,同样不用说是我给的。”时鸢急匆匆地跑回房间拿了瓶褪黑素递给周聿珩,交换了他手中的牛奶。
自己和周聿珩在某些方面似乎挺像的。时鸢稳当地把牛奶放在苏锦嫣的床头,浴室内的氤氲雾气因为没关紧的门弥漫到了室内。不知道谢淮序会不会记得按时吃褪黑素,更不知道要怎么在这个环境中与她相处,悬而未决的心情,就像一班摇摇欲坠的过山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