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

5 契机

顾安早就在林树面前剖开了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皮，几天前就放话自己虽然看上了林树的脸，但也不想和他这个恶心的人扯上丁点关系。如果不是顾安要求的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和林树一起坐车去学校的，林树永远只有走路的份。

“我希望每天都是这样。”这是当时林树听到顾安话的第一反应，当然，也只是在心里说说罢了。

林树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云里的阳光刺得眼仁发疼，路边上的白线好像也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胡乱的晃着眼睛，街上砖块的缝隙装扮成警戒线的模样想要阻挡他似的，脑子激得没由来的刺痛了一下。

心里还在窃喜不用和顾安坐车的林树，不得已绕进胡同小巷。他苦中作乐的想着今天应该会挺顺利的……

绕路虽远，走的时间长，可这就意味着林树可以再拖延点去学校的时间。他不在乎什么迟到不迟到，要是因此被记过了，自己还要偷着乐呢。每一次处分都告示着林树又离逃脱这个魔窟的机会更近了一步，可他又不能明晃晃的耍花招，要是被顾安察觉到就别想好有好果子吃了。

林树斗不过顾安，就像鼠斗不过蛇。

默数着走的每一步和脚跨过的每一块砖，时间像不要钱似的流着。即使林树走得再慢，该来的总是会来。果不其然，他迟到了。

背着书包，踏进教室，坐回到垃圾桶旁的座位，桌子上写满的潦草字迹就映入眼帘。林树瞟了一眼，上面大多都是“婊子”“小三的儿子”“恶心”这些低级的骂人字眼。林树眼睛都没眨一下的放下肩上的书包，心里却还是刺痛似的抽了一下。

“林树，你真可怜……”他自嘲的想着，眼看着周围同学从进门开始就没给过正眼瞧自己的眼神，敏感的察觉到空气中看好戏的气氛。

真是低级趣味……

林树像个没事人似的趴在桌子上补觉，他太明白顾安这种有钱有势的人肯定会和老师串通，管谁霸凌自己呢，只要不出人命全当没看见。更何况是自己睡觉呢？

林树只想快点睡过今天，早点熬出头。毕竟，自己还期待着今天下午去公园呢……想到这里，林树竟然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角。

事实证明，上天好像就是不想让林树太好过。

早上的课程终于要结束了，云里的太阳冲了出来，迷雾似的金黄色光终于变幻得透亮起来。炙热的阳光碳烤着大地，又刺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连成一条线，闯入窗户，分割着林树的脖颈，简直像个断头台。

夺命般的下课铃声叮叮当当的响着，同学们一窝蜂的冲出教室，原本拥挤的教室顿时一扫而空。林树还窝在角落没有动弹，想着今天中午还是不要去食堂吃饭了……尽管胃里像是有什么锤子一下一下敲打着的钝痛。

还没等林树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突然握紧他的手臂像要把他的骨头折断似的拽出座位，紧接着就是一脚踹在他的腹部。林树像只蛆虫似的蜷缩起腹部，手掌被地板磨破皮渗出血珠子来，后背抽搐似的疼，每喘气一下，那块地方就牵动五脏六腑般痉挛的痛着，好像连头皮都沁出汗来，每一根头发丝都颤抖着。

他像地沟里的老鼠般瞟了一眼面前的身影，没有看清模样……在浆糊似的脑袋里搜索与之对应的名字，可脑袋却由内而外的一阵一阵的痛着，那感觉就像有人在脑浆里放了几百根钢针扎着头似的。

大概是哪个看不惯的同学吧……林树想着。

可这场单方面的霸凌好像从那一脚戛然而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作。林树心里诧异的想着是谁体力这么差？明明眼前的人近在咫尺，却不敢抬头望。他就这样趴在地上，默数着自己最擅长的数字，祈祷着面前的人快点离开。

1 2 3 ……100 随着数字的增加，周围的空气愈来愈安静，林树冰冷的脸贴在地面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他缓缓睁开眼睛，在手臂的缝隙看见外面被阳光晒得在空中漂浮的灰尘

。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林树忍着腹部一阵接着一阵的抽痛，慢慢直起身来，恍惚的眼睛逐渐适应刺眼的光芒。突然，林树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血液好像开始凝固、倒流，没有知觉的四肢也无法让人忘记眼前人熟悉的脸庞。

顾安就在林树面前插兜站着，身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格外显眼，浑身上下的名牌一丝不苟，称得他更加贵气。他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顾家大少爷，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看着林树，勾着不怀好意的嘴角，虚情假意的说道：“没事吧？弟弟…”

林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闷闷的回了句嗯。他低垂着脑袋，额前的头发像帘子似的挡住目光，让人窥不见他枯树般的木瞳。

顾安清了清嗓音，抓着林树头发，提着他的木偶脑袋抬头，威胁着开口:“别想着耍什么小把戏！老子没那么多时间管你！”

林树忍着头皮处撕扯的疼痛，心里不知是哪个声音骂着:癫子，人机都没你切换得这么快。林树怔愣了一瞬间，他自己都惊讶着自己居然在骂顾安。面上却还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顺着他的话身体抖了抖，无力的点头答复。

不知何时，教室外已经站了几个幸灾乐祸的同学，看着他们眼里风光无限、彬彬有礼的顾大学霸整治林树这个恶心的私生子。听着门外时不时传来的恶劣笑声，顾安大发慈悲的放开了林树的头发，嫌弃的拍了拍手掌，好像无事发生的走出教室，还对着一旁看戏的同学礼貌的微笑了一下。

“真虚伪……小人装什么君子。”林树无意识的嘀咕了一句。

深吸一口气是林树缓解这种想法的唯一方法，他心里已经开始恐慌起来，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心脏上爬动。他抑制不住极端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最先的话变得越来越少，到现在每一个霸凌自己的人都想一刀捅死他们，亦或是自己吃饭时筷子捅进双眼、走路时天上掉下花盆、靠近风扇时头发被卷入其中……

林树挪回座位，试图甩掉脑海里的暴虐想法，慢慢的…他连身体上的疼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