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们绝对有问题。”
江枫异常坚定。
张成看了他一眼，说道：“证据呢？办案要讲证据。”
张成叹了口气，拍拍江枫的肩膀：“今天，我自作主张给你放几天假，去好好休息一下。她那边，肯定也需要你。”
江枫还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开口，就被张成给打断了。
“放心，这边还有师父在。”
江枫点点头。
张成微笑着说：“一起走？”
江枫扯动唇角，对张成说：“不用了师父，你去忙吧，我还有些事。”
张成看着他，知道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便点点头，叮嘱了两句就走了。
江枫默默看着张成慢慢远去的背影，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坐电梯下楼离开医院。
“帅哥，去哪儿啊？”
“去嘉林地铁站。”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江枫一眼，随后笑道：“好嘞！”
车很快开动，窗外的景色迅速后移。
江枫呆呆的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司机注意到江枫的神色，再加上人刚从医院出来，便没有和他聊天搭讪。
只是默默的，播放了压箱底的治愈歌单。
高铁站离医院不算远，两首歌的时间，江枫便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之前，付完钱后江枫犹豫了一会儿，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司机只是笑着点点头，目送江枫走进地铁站。
站在地铁站旁，江枫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喂，叔叔您到哪儿了？”
那边的声音略微有些嘈杂，带着人群的喧嚣：“小江，我马上就到站了，麻烦你先等一会儿。”
“好的。”
不多时，随着广播音的到站通知，地铁停在站点，门打开，人群不断涌出。
江枫仔细观察着来往的人群，很快锁定了一位中年人。
他朝他挥挥手，希望这能引起他的注意。
果不其然，中年人看到后连忙护着包，向江枫走来。
“小江。”中年人停在江枫面前，露出一个和蔼至极的笑。
“叔叔。”江枫回以一笑。
姜华细细打量他，温声说：“咱不想笑就不笑了，叔叔啊，不缺笑脸。”
江枫嘴巴抿着，使劲憋下眼中的酸涩。
姜华伸手揽过他的肩，说道：“我们走。”
8
出租车停在警局门口。
二人从车上下来，江枫带着他往停尸间走去。
一路上，姜华笑着跟江枫分享一些事。
“她小时候，刚确诊血管迷走性晕厥。她害怕自己会死，还写了一份遗书留给我和她妈妈。”姜华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和她妈妈没什么感情，是我们家里硬凑在一起的。她有梦想却被困在柴米油盐之中，我就找了个借口，带着她从小乡村到大城市。我们各自奔波劳累，既没时间也没感情实行夫妻义务。”
“直到我妈觉得不对劲，特意从家里赶过来质问我，”他无奈的笑笑，“我干脆直接和她摊牌了，但是我妈不满意，给我们下药，关在屋子里。”
“是我害了她，”姜华的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但她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
“再后来，她生下了啼霜，我就趁着她睡着，去偷偷给啼霜登记了她的姓氏。”
“她醒来没说什么，就是坐在病床上，抱着孩子，笑着流眼泪。”
“我觉得，啼霜很幸运，”姜华微笑着，“我和她妈妈尽力将她培养成一位精神强大的人，我们送她去冒险，让她去感受世界的美好与丑陋，学习在这个社会快乐有尊严的活下去。与其他被困在糖果中的女孩相比，她要幸运很多，她有机会有能力有兴趣去施展拳脚，有机会去看清这个社会底下，被深埋的黑暗。”
“但是，”姜华看向江枫，“我最想感谢的人，是你。”
江枫闻言愣了下，下意识问了句“为什么”。
姜华答道：“实话说，她没有直观的感受过来自别人的爱。她小时候内向，没有多少真心朋友，遇到事情和我们倾诉的比较多。但是她渐渐长大，我们也能感觉到，她和我们说的事越来越少。”
“很感谢你，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出现，并陪伴照顾了她这么多年。”
面前就是停尸间，两人停下脚步。
姜华从包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江枫，说：“这是啼霜提前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江枫双手接过，异常郑重：“谢谢叔叔。”
姜华看着面前的小伙子，笑道：“傻孩子，快去吧，我等会儿再去。”
江枫应了一声，转头往停尸间走去。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
姜华坐在地上，他的头低垂着，一滴泪从鼻尖滑落，砸在他粗糙的手背上。
停尸房里静悄悄的，冷气直往人的衣服里钻。
台面上，是穿着绿色上衣，黑色长裤的苏啼霜。
她没有化妆。
江枫知道，她不喜欢化妆，所以特意叮嘱了。
他先将礼盒放在另一个台面上，随后凑近苏啼霜，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说。
“爸爸来了，他说很感谢我。但我觉得，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他下意识停了一会儿，期待身边人可以给他一个反应。
“谢谢你，愿意爱我。”他晃了晃脑袋，笑着牵上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缓缓的给她戴上。他俯身，在手背落下一吻。
“生日快乐，苏啼霜。”他眼眶泛红，笑着点点戒指说，“生日礼物，喜欢吗？”
9
“砰——”
刺耳的爆炸声响起。
苏啼霜抚着胸口看向四周，周围灯光暗红，只有前上方的屏幕闪着耀眼的白光。
苏啼霜皱起眉头，默默离屏幕远了一些。
不多时，屏幕闪过几秒雪花屏，但马上恢复了正常
她微微仰着头，打算先通过面前这个高科技了解一下目前的处境。
但是她不是死了吗？
苏啼霜一脸疑惑，找了个地方坐下，打算慢慢观看。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辆焦黑的公交车骨架，看起来像是从内部遭受了极大的冲击，四周都是散落的玻璃，以及看不清原本样貌的车门。
苏啼霜一边看着，一边脑中涌现出各种猜测。
但唯一肯定的是，这不是她刚刚乘坐的那辆公交车。
忽然，公交车周围的碎片开始飘回公交车本身。
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不一会儿，苏啼霜放下遮住眼睛的手，有些惊奇的看着“倒行”的车辆。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秉承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想法。
开始猜测自己是不是没有死。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试着握拳再松开。
感觉有些奇怪，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的雾，看的很清楚，却有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像是在做梦。
很快，苏啼霜放下手，将注意力拉了回来。
此时的公交车正在路上行驶。
一切看起来都在再正常不过。
直到，车子到站了。
镜头给到了一个身穿灰色西装，手提着红色塑料袋的中年女人。
苏啼霜只一瞬间就认出来了她就是那个藏炸弹的女人。
但奇怪的是，车门迟迟不开。
另一个提着旅行箱的谢顶男人则略感困惑的敲着车门，示意司机快开门。
最耐人寻味的是司机的表情，他像是犹豫，像是挣扎。
仿佛知道公交车上马上就会有炸弹似的。
苏啼霜默默看着，试图从中得出更多的信息。
最终王兴德还是开门了。
镜头跟随着女人的脚步一起进入了公交车。
紧接着，陶映红从兜里掏出硬币投入钱盒，她抬头，两人对视。
二人眸中情绪复杂非常。
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司机肯定知道女人的计划，而且很可能是处于一种半同意的状态。
苏啼霜暗暗做下结论。
然后，画面一转，对准了李诗情和肖鹤云。
李诗情倚靠在座位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突然，她眼睛一睁，猛的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
她缓了一会，才去叫肖鹤云。
但是肖鹤云像是被困住了，怎么叫也醒不过来。
接下来的剧情，苏啼霜也挺熟悉的。
不过，让她惊喜的是，这玩意儿竟然把他们说的悄悄话全都录下来了。
苏啼霜全神贯注的听着。
只能说信息量有点大，让她有一点恍惚。
总结下来，有以下三点：
首先，他们好像进入了循环，类似于一直重复同一天。
其次，循环好像要结束了，因为“时间不提前了”。
最后，他们打算试最后一次，看能不能阻止爆炸。
苏啼霜垂眼思索着。
所以他们会认识她，很有可能是在之前的循环中和她产生了交集。
但是，她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死了吗？
难不成，她要加入循环了？
苏啼霜按了按太阳穴。
虽然她看的无限流不在少数，但亲身体验总感觉有些别扭。
10
“噔噔噔——”清脆的广播提示声响起，“车辆即将行驶，请您扶稳坐好，下一站沿江东路站。”
苏啼霜坐在位置上，稳着呼吸，心道心脏跳的好快。
她颤着手从兜里拿出随身药片，放进嘴里仰头吞下。
随后她倚在靠背上，手放在额头上，深呼吸着。
片刻后，苏啼霜总算是缓过来了，直起身发现前方二人已经醒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有些踉跄的朝李诗情旁边的空位走去。
中间隔了一条过道，苏啼霜只好伸长手去戳李诗情的胳膊。
好在李诗情二人早早就在观察她的动静，所以及时转头，问：“怎么了？”
“我们下一站，一起下车。”
苏啼霜将头伸过去些许，以便于让李诗情能听得清楚。
李诗情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眉轻轻皱着。但不到片刻，眼中突然迸发出极亮的光芒，眼睛瞪的大大的，满眼的惊喜。
苏啼霜冲她安抚性的一笑。
不多时，三人正常到站下车。
李诗情拉着苏啼霜，问：“你也进循环啦？”
苏啼霜点了点头，应和道：“对。”
肖鹤云在旁提醒：“你们先别在这说，监控多。”
随后由肖鹤云领路，来到了类似于海边栏杆的地方。
刚一安定，李诗情和肖鹤云就轮番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大体上和苏啼霜猜得大差不差。
“在我死之后，我进入了一个昏暗的空间，”苏啼霜也开始分享自己掌握的情报，“里面有一个类似电视机的产品，我在上面可以看到上一次循环了发生的一部分事。”
“而我认为这次下车最重主要的事情是，调查清楚那个公交车司机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肖鹤云问。
苏啼霜抬了抬帽子，说道：“我看到了我们醒过来之前，也就是那个人上车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那个女人一开始上车，司机坚持了一会儿没有开车门。再加上那女人投币时的两人的眼神交流，他们完全不像是陌生人。”
“很有可能两人是团伙作案，但司机比较善良，会犹豫彷徨。女人会更疯狂，像是有种执念。”
这一大段话砸下来，直接给两人干懵了。
“叔叔他不是那样的人吧？”李诗情常年乘坐45号线，和王兴德都脸熟了，一时间有些不能相信苏啼霜说的话。
“人都有两面性，你能看到的，往往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苏啼霜倚靠在栏杆上，“而且我只是说可能，真相还需要我们找出线索后，再做判断。”
李诗情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苏啼霜说得不无道理，就道：“好。”
肖鹤云立于一旁，见两人达成一致，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也赞成。如果他们不是同伙，那我们还有循环可以慢慢排查。但如果他们是，那我们就直接接触到了事件的核心。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早点摆脱循环了。”
苏啼霜点了点头，肯定了肖鹤云说的话，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但在搜索地名时犯了难。
“那个，你们知道那个司机的公司名是什么吗？”苏啼霜看向两人，“我家不在嘉林，我不是很熟悉这里。”
肖鹤云耸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而李诗情也拿出手机，说道：“我知道他工作的地方。”
不过片刻，三人开始行动。
“那我们等会应该怎么和他们说？”
路上，肖鹤云提出疑问。
李诗情略微沉吟了一会儿，答道：“要不我们去假扮大学记者，说要采访好人好事。”
“不行，”苏啼霜一口否决，看向李诗情，“刚刚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虽然你的想法很好很自然，但我们既没设备又没时间解释。”
随后，她顿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赶忙拿出手机拔打了一个电话。
“喂，妈妈。你在嘉林的公司团建不是要包车吗？你快点把合同发给我，我有用。”
随后她挂断电话，确认了一下合同顺便看了一下时间，道：“我们得赶紧了。”
很明显的，三人的步伐加快了。
“这也行？”肖鹤云惊呆了。
苏啼霜闻言瞟了肖鹤云一眼：“既然要做，就要调动身边能调动的一切资源，尽力把事情做到最好，这样才能不留遗憾。”
11
“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苏啼霜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有什么事？”
男人站起身，有些疑惑的看向苏啼霜。
苏啼霜将头上的鸭舌帽拿下，掏出手机划拉了两下调出了合同，放在了男人的面前。
“我们公司最近要团建，听说你们家的大巴车舒适不吵有空调，所以来找你们谈个合作。”
男人仔细打量了下苏啼霜，紧接着露出谄媚的笑容。
“您这边大概需要多少辆。”
苏啼霜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10辆左右。”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去打印合同。”
“等等老板，”她话锋一转，“我向您打听一个人。”
男人愣了一瞬，赶忙道：“您要打听谁？”
“王兴德。”
“您好好的，打听他做什么？”
苏啼霜面不改色：“我们公司最近在网上弄了个讲新闻的号，需要一些耳熟能详的人物攒热度，想和您要一份他的资料，我好快一点给部门发过去。”
男人连哦了几声，十分迅速的从柜子里取出了王兴德的档案，递到了苏啼霜的面前。
她接过档案，拍了几张照后发给了李诗情。
苏啼霜将档案还给他：“谢谢。”
“您不客气了。”
趁着男人放回档案的时候，苏啼霜故作随意地问：“王兴德干了那么久，而且有那么多好人好事，怎么没给他升职加薪啊？”
男人语气急促，生怕她误会：“这真不是我不给他升职，是他自己坚持要在45路的，怎么劝都劝不走。”
苏啼霜应了一声，站起身将帽子重新戴回头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男人：“您不用去打印合同，明天会有专人来找你。”
随后，苏啼霜离开了办公室，和一个神色匆忙的人擦肩而过。
她唇角微勾，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前往接头的餐厅。
二人一进餐厅就看见苏啼霜坐在靠窗的位子发呆。
李诗情笑着凑近，伸出手在她眼前摇晃两下。
苏啼霜猛地回神，望向李诗情，笑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李诗情和肖鹤云落座。
李诗情答道：“我们知道了司机叔叔的背景，还知道他家就在港务新村，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大婶八成是他老婆。”
肖鹤云接着道：“他住的地方里的东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有一张存折，里面没什么钱。还有户口本什么之类，要真说奇怪，就是王兴德的盒子里藏了一部粉蓝色的老式手机。”
他边说着边从背包里拿出那部老式手机，放置在桌面上。
手机的尺寸偏小，通体粉蓝色调，上边还缀着一串水晶珠。
苏啼霜拿起手机仔细端详，说：“这很大概率不是王兴德本人的手机。”
她看向两人，问：“王兴德有女儿吗？”
“司机叔叔和我说过，他的女儿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去工作了，”李诗情皱眉，“她应该和这起事件没有关系吧？”
“不一定，”苏啼霜眉头微蹙，放下手机，“不过我打听到，王兴德一直不肯离开45路公交车，为此拒绝了一切的升职加薪。”
肖鹤云果断拿出手机搜索。
没多久，肖鹤云喊道：“搜到了！”
几人忙凑过去看，只见一段视频正在播放。
女生在公交车上十分慌乱，用手一下接着一下拍着车门，吵着要下车。见车门没反应就去拉扯司机，最终如愿逃离，却刚下车就被货车撞死。
与此同时，弹幕上还飘着一句句令人不适的话。
视频停止，空间仿佛凝滞，谁也没有讲话。
肖鹤云突然注意到，视频的角落有一串数字——时间。
而女孩被车撞死的瞬间，时间停在了13：45。
肖鹤云抬头看向两人：“一点四十五，她死在了一点四十五分。”
李诗情也有些不可置信：“上一次循环，炸弹在湖里爆炸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手机，刚好也是一点四十五！”
“不止那次，”肖鹤云边搜索边说道，“还有一次循环，我在网上也看到了爆炸时间，也是一点四十五。”
“出来了！”肖鹤云盯着手机页面上的爆炸时间——13：45，恍然道，“所以在没有任何情况的干扰下，这辆45路公交车原本是要在一点四十五分在桥上爆炸。”
苏啼霜坐回原位，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肖鹤云伸出手细数着知道的线索：“我们知道炸弹在一点四十五爆炸，而王兴德和那个大婶应该是夫妻，可那个女孩是他们的谁？”
李诗情说道：“要不我们去警局？”
肖鹤云一脸不理解。
李诗情对他说：“你看我们留在这里没有线索，而且警察迟早要找过来，不如我们主动去找他们。”
“我同意，”苏啼霜赞同李诗情的想法，“我们主动前去，算是热心群众。他们的审讯也会相对温和，我们有疑问，他们也会看在我们主动提供线索的份上替我们解答。”
肖鹤云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叮嘱道：“但我们得想好怎么和他们说，不要到时又被抓起来，浪费时间。”
苏啼霜十分认同：“而且我们还得想一想需要什么信息，到时着重问。”
“而且，我们还要想一想怎么才能给我们的调查行为编一个合适的理由。”
二人看向苏啼霜，问道：“你怎么想？”
苏啼霜声音平静：“创伤后应激障碍。”
肖鹤云愣了愣，问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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