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肖鹤云，你醒醒，肖鹤云？肖鹤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肖鹤云！”
李诗情的声音逐渐变大，语气也惊慌许多。
坐在李诗情后座上的苏啼霜猛地清醒过来。
她捂着胸口，努力深呼吸平复过快的心跳。
而前方昏迷的青年依旧没有苏醒过来，有两位乘客听见李诗情的呼喊赶忙前来帮忙。
一位中年男人迅速到达肖鹤云的身前查看他的情况。
另一位年纪较长的奶奶则一边走过来，一边在包里翻找。
苏啼霜见此，身子稍微向前倾了一些。
看着肖鹤云头上直冒出的冷汗，不知为何她想到了自己，心也不由得揪起来。
“苏啼霜？啼霜！你帮帮他，你帮帮他好不好？”
李诗情突然注意到了苏啼霜的存在，转头扒着椅背，一双眼睛通红，像看着最后的希望。
苏啼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肖鹤云像是被电了一下，身体忽然向前颤抖然后睁开眼睛，他剧烈呼吸着瞪大眼睛，汲取来之不易的空气。
“醒了醒了醒了！”
奶奶惊喜的叫着。
中年男人从司机旁边跑过来，有些不敢置信：“诶？我再看看。”
肖鹤云偏头想看一看李诗情的状态，两人对视，李诗情一滴泪从眼眶溢出，眼中满是担忧和后怕。
“小伙子，你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奶奶弯腰询问。
随着奶奶的视线看去，肖鹤云将头靠在玻璃窗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显然还没有缓过来。
“没事…没事。”
肖鹤云摆摆手。
“这还没事呢？再过一会就没气了。”
中年男人一脸"我信你个鬼"。
“就是…鬼压床。”
“嚯，这大白天压成这样，这得多大的鬼啊？”
“哎呦，你不要乱讲了。”随后奶奶用手拍了拍李诗情的肩膀，"丫头啊，一定要带他去医院看一下，现在年轻人压力蛮大的，这容易出问题，可不能掉以轻心。"
“看把你女朋友吓得，脸都白了。”
男人见人没事了，便调侃了一句，回到位置上了。
但奶奶还是不放心，问：“要不要吃药哇？”
见肖鹤云拒绝了，她走之前又强调一遍，道：“那个，我这里什么药都有的啊！需要告诉我啊！”
而苏啼霜默默将腰板挺直，偷偷观察前面这两个人。
“你刚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李诗情语气急切。
“我能听见你们说话，但就是醒不过来。”
肖鹤云声音虚弱。
“你是被困在待机状态了吗？”
肖鹤云点了点头。
“还好你醒了，不然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闻言肖鹤云挪了挪上半身，头靠在李诗情肩上，轻声问：“你醒来多久了？”
李诗情同样放低声音，语气略显焦急：“我醒过来的时候，和上次一样，时间没有提前，他们已经上车了。”
2
自从李诗情叫出她的名字后，苏啼霜就一直保持警惕，但她观察了一阵，发现两人如胶似漆，一直凑在一起。
可奇怪的是，李诗情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苏啼霜垂眸沉思。
或许李诗情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李诗情。
突然，震动声从口袋传来。
苏啼霜掏出手机，就看到备注为“小枫狗”的人断断续续给她发了十几条消息。
她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苏啼霜解锁手机，迎面而来的是超级多的哭哭表情包。
她翻呀翻，打算从头开始看。
小枫狗：你到哪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过了五分钟）
小枫狗：？？？
小枫狗：你怎么不回我（委屈jpg.）
小枫狗：你是有什么事吗？
小枫狗：那我十五分钟后再来找你（不舍jpg.）
（十五分钟后）
小枫狗：我和你说，师傅今天夸我了！（小狗骄傲jpg.）
小枫狗：你怎么还不回我？
（小狗哭泣jpg.）×8
（刚刚）
小枫狗：你再不回我我报警啦。
苏啼霜看完一边笑一边打字：我刚刚在车上睡着啦，所以没有及时回你的消息。
发过去没多久，对方就回复了。
小枫狗：那我就放心了（小狗拍胸jpg.）
小枫狗：你一会过了桥就下公交，再打个车到我家，我这边有一点事要处理，你要注意安全，不要久坐久站，不能情绪激动，知道吗？
小白猫：知道啦，你去忙吧。
小枫狗：你就在家等我回去给你做饭吧（小狗飞吻jpg.）
苏啼霜的手指轻轻抚摸那几个小狗表情包，止不住的笑。
当初他们刚在一起就异地恋，在不同的地方上大学。
没办法，只能在手机上聊天。
江枫那个时候就喜欢给她发颜文字，但她觉得这颜文字和江枫的气质非常不符合，于是她在网上专门找人约了一组表情包，但画师问她想画什么样的表情包的时候，她纠结了很久。
直到她舍友养了一只德牧幼崽，她看到幼崽的一瞬间直接惊呆了，马上就拿着江枫的照片对着它左看右看，不禁感到神奇。
怎么能这么像？
然后苏啼霜当机立断，咔咔拍了好几张幼崽的照片，和江枫的几张自拍一起打包给了画师。
并留言：我想要气质像他的，外形像它的。
现在想起来，都过了好几年了。
现在的江枫也越来越像大狗狗了。
3
苏啼霜用余光看到李诗情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她的旁边。
苏啼霜把手机收起来抬头，想看一下怎么了。却见李诗情的手机放到了她的眼前。
上面的内容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大概意思是：他们是江枫的同事，现在车上有炸弹，需要一个人可以帮他们的忙，但在场的可以寻求帮助且不易被察觉的就只有她，他们需要她的帮助。
苏啼霜知道他们不是江枫的同事，但是万一他们说的是真的呢。如果炸弹爆炸，那全车人一定无一幸免，她赌不起。
所以苏啼霜看向李诗情，坚定的点了点头。
李诗情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见机行事，注意安全。”
苏啼霜笑了笑：“你也是。”
待李诗情回到位子后，她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藏炸弹的女人具体坐哪。
离她稍微有一点远。
苏啼霜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她要坐到离那个女人近一些的地方。
她站起身，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的走到那女人身后的座位坐下。
她放轻呼吸，压低帽沿，等待着他们的开始。
这时，广播提示响起：“沿江东路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刷卡。车门处的乘客请注意安全。”
与此同时，李诗情大声说道：“叔叔，您先别关门，稍等一下。我们有东西掉在地上了，我们得找一下。”
司机偏头说道：“你们赶紧。”
李诗情应了一声好，随后两人便在地上摸索着靠近那个女人。
苏啼霜知道，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二人的动作十分自然，不多时他们离陶映红只剩一步远。
就在这时，肖鹤云突然上前抢夺高压锅，李诗情紧随其后。
而苏啼霜也找准机会从旁边钳制住她的胳膊。
但是陶映红的力气比她想的还要大，只差一点，她就松手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陶映红带了一把刀。
并且一直握在手里。
“走啊！走！”
肖鹤云冲李诗情喊道。
但下一刻，银白的刀子扎进肖鹤云的胳膊，银刀被染成了红色。
她笑得癫狂，苏啼霜抓住她拿着刀的手腕，用尽力气不让她再插下去。
她看向李诗情，只希望她能快一点，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开门！叔叔！”
下一秒车门应声而开，李诗情奋力拖着高压锅，朝旁边的公园跑去。
许是人类愤怒所爆发的极大潜能，陶映红开始用全身的力气去抵抗，苏啼霜应对的越发吃力。
“快走啊！”
肖鹤云抱着女人的双腿喊道。
后面的人如梦初醒，赶忙叫着下车。
没多久，车内的人全都跑下了车。
警车声由远及近，像是触发了陶映红的某种开关，她开始大叫，身体也在剧烈的挣扎。
“咚”的一声，肖鹤云被她的粗跟鞋踹倒在一米远处，昏迷了。
陶映红抬起头朝苏啼霜露出了一个堪称恐怖的笑容。
下一秒，女人彻底挣脱束缚，将苏啼霜按在地板上，手高高举起。
然后狠狠插进了苏啼霜的心脏。
紧接着她拔出刀上前两步，准备了结肖鹤云时。
“不许动！”警察手持枪械，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音色格外耳熟，苏啼霜转动眼珠，不出所料看到了一张面色苍白的狗狗脸。
她能感觉她的血在流出，但神奇的是，她感觉不到痛。
眼前闪过一幕幕美好的回忆。
原来，在人死之前，真的有走马灯啊。
苏啼霜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江枫看着她失去意识不由得急了：“我再说一遍！凶器放下！双手抱头蹲地！”
而女人丝毫不在意江枫的警告，笑着蹲下身，想将刀插入肖鹤云的大腿。
“砰—”子弹没入陶映红的手臂，沾满鲜血的刀也终于退场。
下一刻，在后面的警察找准机会冲上去压住陶映红，并用手铐将她控制住了。
江枫的手颤抖着，他突然反应过来，推开挡路的同事。
映入眼帘的是，苏啼霜一动不动的身体以及一地的鲜血。
他感觉他要疯了。
明明只有三步路，他却觉得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江枫跪在苏啼霜身边，手伸向她的脖颈处。
没有脉搏，没有脉搏。
一瞬间，那把刀好像又插进了江枫的心里。
江枫闭眼，眼泪蜿蜒而下。
4
人民医院
“医生，他怎么样？”
李诗情担忧的看向躺在病床上的肖鹤云。
“失血过多再加上轻微脑震荡，”医生安慰道，“别担心，过一会你男朋友就会醒了。”
“谢谢。”
“嗐，谢什么，”医生笑着说，“走了。”
李诗情朝医生鞠了一躬，目送她走出病房。
她站了很久很久，头微微垂着，发出隐隐的抽泣声。
“额—”
声音传入李诗情的耳朵，她转身，看到了一双带着担忧的眼睛。
她走到病床旁边坐下，问：“手臂还疼吗？”
“不疼了。”肖鹤云笑了笑，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问，“怎么哭了？”
“我…我刚刚来的时候，”李诗情语气哽咽，眼前如同被蒙上了一层雾，“听别人说…啼霜她死了。”
话音刚落，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为什么呀？”李诗情看向肖鹤云，双目含泪，“啼霜她……”
肖鹤云直起身，将李诗情抱在怀里。他的眼眶也红了，声音干涩：“这不是你的错。”
李诗情感受着背后轻柔的拍打，眼睛望向窗外，无声的流泪。
她们的认识，源于那一场戏。
李诗情那时污蔑肖鹤云是色狼，声音很大，把苏啼霜给吵醒了。
苏啼霜当时迷迷糊糊的，但在看清情形的一瞬间就挡在了她的身前。
后来李诗情将两人一起拉下车，苏啼霜虽然不解，但还是尽心尽力的站在她旁边保护她。
当时，她还以为下了公交车就可以解除循环，她如释重负的笑了。
当肖鹤云骂她神经病时，她也没有在意，她跑走了。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苏啼霜竟然跟了过来。
李诗情很困惑，就问她：“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时的她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酷酷的说：“我担心你。”
然后苏啼霜就把她带到了街边的长椅上，两个人就静静坐着。
最终是李诗情忍不住了，问她：“你不觉得我像神经病吗？”
她说：“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而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安全。”
然后她们交换了姓名，算是认识了。
但真正让她们熟悉的，是第三次探查。
他们最先开始探查的是卢迪，但卢迪护着书包跟护着眼珠子似的，尝试了两次，都是以失败告终。
第三次，时间提前了很多，也许是那时的苏啼霜处于浅睡期，就被他们的谈话声吵醒了。
苏啼霜的耳力很好，将二人交谈全程听得清清楚楚。
也就导致她跟着他们一起下车了。
李诗情因为色狼那件事一直对苏啼霜抱有好感，在挣扎一段时间之后就和她讲述了关于循环的事。
但她真的相信是她没想到的。
她还记得苏啼霜怕她没进入循环，就没有人帮他们了。
于是苏啼霜告诉她，只要提到炸弹，她十有八九会帮助他们。
如果实在不放心，就说他们是她男朋友的同事。
她一定会帮他们。
5
“师父，”江枫双眼无神，呆呆地望向张成，下一秒眼中充满悲戚，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江枫蹲下身。
"都怪我，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可以救她了。"
张成一把将江枫抱进怀里，无声的安慰着。
一时间，监控室内只回荡着男人压抑的哭声。
良久，哭声渐渐沉寂，江枫轻轻推开张成，兀自回到监控器前。
这次，他将十二点到一点四十的公交车监控看了一遍。
他眼睛睁大，不肯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忽然，他按下暂停键。
张成抬头看去，电脑上正是李诗情给苏啼霜看手机的画面。
6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循环，”李诗情的头埋在肖鹤云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该怎么办？”
肖鹤云用手轻拍李诗情的背，说道：“不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咚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
李诗情连忙起身去开门。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张成，”张成向李诗情展示了证件，随后往旁边挪了一步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江枫。”
李诗情挤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我们这次来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张成温和的笑笑。
闻言李诗情侧身让出一条路。
随后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屋。
待李诗情坐好，张成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上面记录了从李诗情给苏啼霜看手机到苏啼霜换位置的全过程。
“我们想要了解的是，你给苏啼霜看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内容。”
张成将手机重新塞回兜里，眼神比刚才稍显凌厉。
李诗情有些无措，手伸进包里翻了好久才拿出手机。
不一会儿，她将手机递给张成。
张成接过，江枫也赶忙凑上来查看。
“你认识她？”
江枫眼神犀利，紧紧盯着李诗情，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反应。
李诗情的手交握成拳，小幅度的颤动着。
张成见此，知道是他徒弟把人吓着了，他将江枫往后推了推，暗示他冷静一点。
随后扬起温和的笑颜，轻声说：“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
他将手机举在李诗情面前，手指了指前几个字眼。
“我们是江枫的同事，”张成读着，随后看着李诗情微微一笑，“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说？”
“这炸弹爆炸光凭我们两个人肯定阻止不了，”肖鹤云抢先道，“而苏小姐，身体素质好，并且坐得离我们最近。我们这样说是为了增加'车上有炸弹'的真实性，以免在说服苏小姐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此话一出，张成挺直身体，眼睛微微眯起，自上而下的看着两人。
“所以说，”但没一会儿，张成有恢复了往常的儒雅，“你们认识苏啼霜？”
二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成又说；“可是，我们并没有查到你们的生活有任何交集。”
“额…”李诗情皱眉纠结了片刻，“这很难说清楚，但我和她的确是朋友。”
张成点头，算是翻过。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车上有炸弹的呢？”
李诗情二人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无奈。
张成看着他们的动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张警官，这话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
李诗情犹豫了一下，开口：“我和他在公交上做了同一个梦，在梦里我们反复经历了爆炸。”
顿了一下，她说：“如果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调监控，我和肖鹤云，尤其是他，在醒之前都有强烈的反应。”
“所以，”她微微吐出一口气，直视张成，“我们决定赌一把。”
“赌错了，我们愿意付出代价；赌对了，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但是，对不起，”李诗情看向江枫，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悲伤，“我真的没想过她是唯一的例外。”
江枫冷脸看着她。
但脑中不可遏制的涌现了曾经的回忆。
“张警官跟我说，你出任务把人家小姑娘吓哭啦？”
“小枫枫，如果下次出任务看到女生哭的话，”苏啼霜故作凶狠，用力戳了一下江枫的鼻子，“如果有条件的话，就拿张纸。”
紧接着，她比出剪刀手，按上江枫的两颊，微微一顶，一字一句道：“笑着递上去，知道吗？”
随后，她窝在他身边。
“当然，男生也是一样的，”她一下下戳着他的胳膊，不痛，但痒痒的，“眼泪并不代表软弱，每个人都有哭泣的权利。”
马上，她像是想到什么，笑得缩成一团，对江枫说：“哭的时候，千万不要躲起来，至少要让我看到。”
“这样，”她依旧笑着，“就可以拿张纸接小珍珠了。”
想到这里，江枫的心突然窜上一股难言的温暖，但紧随其后的是庞大的无力和哀伤。
直到刚刚，他才意识到，从今往后苏啼霜将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留给他的，只剩下回忆，和一颗破碎的心。
7
现场沉默了许久。
“额，”张成像是才反应过来，对李诗情说道，“你们先好好想想，明天我再来找你们。”
紧接着，张成就拉着江枫离开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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