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某栋大楼的办公室内,
半边窗帘放下遮住落日余晖,电视里放映着某品牌发布会现场
在坐在皮质沙发上的粉发男子认真看着电视里那道倩影若有所思,手指断续地敲打着扶手,在空荡的室内形成一声声明显的回音。
一位梳着欧美背头的男子路过,打量着正在播放的画面
他挑了挑眉,俯身随手搭在粉发男子肩头
“三途,你什么时候对时尚方面这么感兴趣了?”
被称为三途的男子打掉了那只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悠悠的开口
“忽然想买个戒指。”
灰谷兰微微眯了眯眼,再次看向电视
有意思,它推出的这个系列,是婚戒吧…
作为公司派来指导的员工,我自然出席了这次活动,并上台阐述一番公司的理念诸如此类讲话。
这次活动有受邀人带着自己的初恋戒指来到现场。看着那枚保存得当的戒指,心里不禁唏嘘和自己戒指的处境相比真是天差地别。我的那枚戒指早被武臣为了还债当了,过了七年现在想找回来简直不可能。
忽然想起分手后他专门来找我保证他有钱了一定赎回来,当年我只是挥挥手让他滚蛋。
不可能吧,那家伙…
不过不排除他真的赎回去的可能性。
有些想知道前男友过的怎样啊。
想法一出,我惊呼自己是觉得自己太闲了吗?
但还是拜托了一位侦探帮我打听一下,付完定金我才发觉自己真是干了蠢事。
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还清那些债务。我听说过催债人的手段,当年他自然不好过。
皱了皱眉,想起某张自以为是的脸,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我没有想到,心血来潮的寻友计划给我带来了很大麻烦,麻烦大到让我去警察局喝茶。
一位姓橘的年轻警官接待我,了解完情况后,明确警告我让我不要再打听明司武臣,否则会让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从警局出来,我不禁揉揉额角。
难道多年不见便成了黑社会?这种事放在明司身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里有些不好受,我盯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
在日本的最后一个下午,去了日本银座逛街,采购了一堆东西后,在我准备回酒店时却在广场上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我有些不确定,小心地开口叫出那个记忆中尚且清晰的名字。
“春千夜?”
那人身影微微一顿,转过头来。
我撞上一双绿眸,啊是春千夜,真的是他!
他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努力在我脸上找出曾经那个二十多岁姑娘的影子。
不认识我了吗?我不像以前那样年轻了呢。发型也变了,他不会真的认不出吧?
短短几秒钟,我有些吃惊自己想了如此多。
终于,悬着的心落回肚里,他对我露出一个熟悉的微笑。
“好久不见,绫野姐。”
久别重逢让我比想象中还要高兴,在春千夜问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我欣然允诺。
我们去了一家东京当地很有名的高档餐厅,这家餐厅一天只接待七桌宾客。不出意外是菜价贵的惊人,出乎意外的是餐厅居然只有我们一桌。
看出我的疑虑,春千夜微笑解释他包了场。
我吃惊他的大手笔,连忙说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诧异之余却察觉一丝不对劲,怎么觉得这次重逢并非偶然,更像…有人有意为之?
算了,大概是他混的太成功了能让老板心甘情愿将今晚的餐厅包给他。
“姐姐才是不要太客气才对。只是想和姐姐说话不被打扰罢了。”
春千夜微笑地望着我。
我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很难讲他与以前那个安静的,整日戴着口罩的少年联系起来。春千夜现在也变成了成功人士,性格也变的外向了些。
“绫野姐接下来会回日本发展吗?”
在聊了一堆关于他近几年怎样后,他突然开口询问我将来的打算。
“不,没有这个想法。”
此时的我专注于一道法式焗菜,听到问题后头也不抬地利落给出回答。
我一年前刚拿到绿卡,家庭事业都在美国,让我回日本一切重新开始是不可能的。
“好吧,真是可惜,本来我很期待姐姐回到故乡永久定居呢。”
他微微眯眼,眼里暗藏一种异样情绪。
我笑了笑,
“我也很想念在东京的生活,有你们在身边,在异国这些年,故乡的樱花常常在我梦中绽放。”
我顿了顿,补充到,“也许,某天后我会真的回归故土。”
不大可能。
他忽然笑了一下,将酒杯推到我面前
“尝尝这酒,我专门为姐姐准备的呢。”
灯光照耀在酒杯上,微微晃动的酒红色液体看着格外妖冶。
很奇怪,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酒不能喝。
我已经这么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吗?
我心里对自己唾骂,小春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能这么防着他。
我笑了笑,在他注视下轻抿一口,葡萄酒的香气浓郁,在我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真是好酒,这酒一定价格不菲。我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视线却变得有些模糊,眼前春千夜的身影在摇曳,他似乎在对我笑,看着他那张我想起昨天看的电影里的海妖。
他缓缓起身,拽住我的手,而我仿佛电影里的可怜船员,乖乖地要被海妖拖到海洋深处……
再醒来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我揉了揉脑袋,有些发懵。
昨天是怎么了?我和春千夜一起吃饭,然后…我被下药了?!
我连忙检查身体,衣物却已经换成睡衣。
荒谬,人生就会给我开玩笑
我的头脑乱乱的,起身下床检查发现房门被从外反锁,压根出不去
走门不行走窗户,拉开窗帘却见窗户被封死。
我要崩溃了。
人头脑不清楚的时候就会干些傻事,我使出浑身力气摇晃门把手,可惜纹丝不动。
正当我准备助跑一个飞踢把门踹开时,门自己开了。
嘴角带着伤疤的男人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
“你把我弄到哪里来了?”我几乎是扑到他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你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放我走,我不会报警。”
松开手,我退后几步,尝试冷静下来和他谈判。
“我不要钱。”
“你要什么?”
“我要你留下,留在我身边。”
耳边仿佛炸下一道雷,我被这话一时惊的说不出话。
而罪魁祸首平静的望着我,好像他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般,低头转转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这个动作让我想起多年前,他在我身边安静听我讲话,低头摆弄着我手上的那枚戒指。
血液在一瞬间凝固,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我低头看向右手,果然,有枚与春千夜配对的戒指。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我明白,现在我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我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我不要你的戒指!”
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把戒指扯下来扔掉,戒指化作一道银线消失在视野。
他的脸上涌上几分怒气。
我惊觉他现在长大了,不再是曾经那个在家做好饭等我回来的的弟弟。
他粗暴地去拽住我的手腕。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我摔倒在地上。
“捡回来。”
一只手强硬的拽住我的头发,逼我与他对视。
“我不…”
忽然感到额间一片冰冷,手枪抵在我的额头。
“别让我说第二遍。”
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我的牙齿不住的打颤,眼角终是流下了恐惧的泪水,强烈的活下来的欲望让我屈服。
我抽噎着在房间摸索着戒指去处
而他只是冷漠地站在房间里,看着我狼狈的身影。
“吉川小姐,为您这样的美丽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眼前这位送衣服的欧美油头男子自称他是三途的同事,叫灰谷兰。
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我并不给他好脸色看。
他的手滑过我的肩膀,摘下我衣领上的一根头发。他的手指有些冰,滑过我印着淤青的手腕,冰凉的感觉让我打了个冷颤,直接告诉我,这人很危险,像隐藏在暗处里的蛇。
他冲我眨眨眼
“三途对你好凶,要不要考虑和我去约会?”
“我比你大的多”
清楚的知道他在开玩笑的我面色冷峻。
“我觉得年龄不是问题。”
“不是,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油头男”
现在,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见此,我难得发出一声笑。
“听说你今天拒绝灰谷兰的约会邀请?做得好姑娘,离他远点儿。”
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懒洋洋到坐在沙发上,伸出一只手将我揽到怀里。
后背传来坚硬的触感,和属于三途春千夜的体温,但这只是让我反胃。
“别那么叫我,我比你大得多”
我侧过头躲过他即将落在我唇边的吻。
他也不恼,只是强硬的掰过我的脸,那吻终将是落下。
“你还记得东京樱花盛开时什么样子吗,好所幸你回到了我身边,我们有大把时间呢。明年春天去看樱花吧”
“不,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和你一起去赏樱。”
三途脸上维持的微笑裂开了,他不再假装温柔体贴男友模样
他一把推开我,站起来烦躁地拽开领带,气得眼角发红。
“你以为你是谁?别老给我甩脸色!”
砰的一声,茶几上的花瓶被摔的老远,一时水花四溅,可怜的花在地上苟延残喘。
发疯吧,他越这样我越平静。
我淡淡地坐在沙发上扣着指甲,一丝视线也不分给他。
谁都受不了冷暴力,就算是犯罪组织的二把手也受不了。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捏住我的下颚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从以前就这样,一丝视线也不肯分给我”
疯子,我心里直呼救命,从前对他的照顾真是喂给狗了。
“你以前眼里只有武臣…我送你戒指你连要都不要!我心意在你眼里的就不值一文”
他的指甲陷进我的肉里,我吃痛
男女之间力量悬殊,无论我如何都掰不开他手掌的桎梏。谁都有指甲,于是我也不甘示弱的掐住他的手腕。
我用了十成力气,我想他的手腕一定出了血。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仍然自顾自说着
“等等…你现在不会还想着他吧?你还顾侦探打听他来着…一定是这样,不会错的…”
他陷入一阵疯狂之中,不住的自言自语。
我嫌恶的瞥了他一眼
“你管我呢,反正不是想着你。”
对上我的眼睛,他身体不自觉地微微一缩,似乎被刺痛了。
“春天去看樱花吧”
事后他轻轻吻着我的唇,又恢复了正常模样。
“让我走吧,我想回家”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有些刺眼
三途的手臂压在我的身上,扣在大腿内侧
我侧身压着自己的手臂,有些麻。
可我不想管。
“我在这儿,这里就是你的家”
满足后,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他吻吻我的脸颊,将我的泪抹去。
做了一个梦。
我装作每日睡不着神经衰弱的可怜模样,找他讨要安眠药。他每日按照医嘱给我两粒,不肯把整瓶给我大概是怕我自杀。我当着他的面吃下药,其实我每次只吃了一片。
另一片被我攒下来,最后偷偷碾碎夹在果汁里
看着他毫无防备地一口气喝完,我只希望药效足够让他下地狱。
跑出去,外面却是荒郊野岭,我不认识这里,这是东京的郊区吗?
我陷入绝望,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我看见了希望。连忙挥手示意让车停下。
车缓缓停在路边,打开车窗,露出两张相似的脸。
“好久不见啊吉川小姐~”
沸腾的血液一瞬间冰凉,是灰谷兄弟,我曾经在别墅见过的。
我被丢在后座,心里一阵绝望。
“哈哈三途那家伙可得好好谢谢我。”灰谷龙胆大笑着,从后视镜里对我挑眉。
“不过,你是怎么趁三途不注意跑出来的呢?你很厉害呢,告诉兰,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灰谷兰回头饶有兴趣地开口。
不,不行,我才不要这样回去…
我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真的想知道吗?”
“快讲嘛。”
“我呀,让他下地狱了!”
从后座起身,半个身子越到前排。两人来不及反应,却见我伸手抓住方向盘。
“松手,三途的疯女人!”
混蛋二号惊恐地和我抢夺方向盘
“不放我走我们就一起死!去陪三途一起下地狱吧两个混蛋!”
灰谷兰收起戏谑的表情,拽住我的手。
车子失控即将冲向两边的田野,忽然脖颈上传来一阵钝痛,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眼前模糊的光景告诉我,被抓回来了。
“你醒了?按理说你不应该睡这么久的。”
熟悉的声音,即使过了很多年,我依旧能记起来这声音的主人。
我忽然不想睁开眼。
“要不要喝点水。”
他把我扶起来,递给我一杯温水。
我低下头,感到一阵难堪。
之前嗤之以鼻的小说剧情,现在映照在我的身上。
你弟弟爱上了我,你的前女友!我无声的在心里呐喊。
明司武臣似乎意识到什么,神色不自然地转过头,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忽然想到房间还有我,又把烟塞回了口袋。
“你不会帮我的对吧。”
我终于开口,感到喉咙有些干涩。
“……”
良久,他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并不能干涉他的决定。”
是不能,还是不想因为我把他们关系搞砸?我只是他某一任前女友,他或许早已把我忘了,多年前幼稚的誓言早随着那夜的烟火烟消云散。
“我把戒指赎回来了。”
武臣把戒指还给了我,我从未设想过再次见到戒指,会是这样一个场景,我们之间的纠缠从目不转睛拥抱到现在对视都难堪。
“我不要了。”
我不要戒指了,我也不要他了。
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在手背上。
青春故事结束了,而现在时间在原地划出一条不可跨越的河流将我们隔在两岸,那枚戒指就成了没有用的东西。
第二天午饭时,灰谷兄弟来了。
“吉川,你挺厉害的嘛。三途被你弄的都住院了。”
这是灰谷龙胆进门时的第一句话。
我不说话,安静吃着面前的午饭。
“三途的工作全分到我们身上了,你要负全责啊!”
他坐到我身边,抱怨道。
灰谷兰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不想问问三途的情况吗,真是冷血。”
这话说出来真是好笑。
“你们不是说了吗,他没死,住院了。”
“啊,真是没有心的女人啊。三途把你养在他身边,不怕某天真的被你杀死吗?”
灰谷兰用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
“没有想到你和武臣还有过一段,意外之喜。”他笑眯眯的盯着我,让我很不自在。
“不过你最好乖点,你现在是三途的。如果你用手段让他们因为你不团结,那你们的事情可不属于私事了。”
灰谷龙胆凑近补充,“那样你的下场会很惨哦。”
“……”
“喂再瞪我,小心把你眼睛挖出来。”
过了几周,春千夜再次回到这个别墅。
那是一个早上,我站在窗边看着院子的风景。
入冬了,外面景色够萧条的,说是看风景,倒不如说在发呆。
看见那抹粉发,我的身体僵硬。而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到我身边拥抱了我。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肩,贪恋地深吸一口气。
“好久不见,绫野。”
窗外的雨,浇不灭屋内的火热
情到深处,我们十指紧扣,他俯在上方,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情\欲。
我快要溺死在那潭湖水之中。
“你刚走第一年,我总做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梦见你拉着我手,说你多么在意我。每次醒来,那种感觉仿佛在腐蚀我的身体。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想过我!”
他报复性的在我锁骨上咬了一口,引起我的一声痛呼。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勾了勾嘴角。
“绫野,后来我意识到,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了。我几乎快要忘记你了,你却忽然回来了。回来了,我就不会让你走了。”
春千夜要聚餐庆祝他出院,混蛋二号感到不可思议,他直言我们是两个疯子。
“爱情使人盲目,你差点杀了三途,那家伙居然还能装什么也没发生。”
灰谷龙胆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却被三途冷冷地瞪了一眼。
他不是无所谓,他不敢让别墅出现任何刀具,也许他是害怕他在睡梦中时我一刀把他了解。
就算让自己整日神经紧张,也非要与我呆在一起,我感到好笑。
他确实是个疯子。
明司武臣也来了,除此之外,还来了两个我从未见过的人。他们都是三途的同事,看着就不像好人。
春千夜大概是故意的,明司正好坐在我们对面。他不停大笑着,高声与灰谷兄弟开着玩笑,然后心情愉悦地吻我一口。
我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
察觉到明司看向我们的眼神,我却装作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