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

海城的天黑得早，五六点的天边已经染上红棕色的光晕。医院昏暗的灯光衬得人毫无血气。

张函瑞耳鸣阵阵，并没听见几人说了什么。

张函瑞又错过一次张桂源的告白。

他疲惫得合眼。三人同医生一起推着平车到病房，张桂源松开搭在车把上的手站在原地。

“你不进去？”

左奇函有些困惑，明明刚才张桂源还急得发疯，怎么现在又退缩了。

“我不想进去。”

左奇函大概明白，张桂源倒像是在置气。见状他没多说什么，转身和杨博文一起进了病房。

张桂源当然是想见他的。但他觉得自己在张函瑞的心里并不重要。他病得严重，为什么要瞒着自己。在张桂源的眼里，张函瑞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笑得猖狂的张函瑞。

小练习生张函瑞。

门口的他百无聊赖的刷着手机，打开微信就看到李飞发来成串的消息和未接通的语音通话。

“张桂源你是不是疯了！”

“知道影响有多大吗！”

“谁让你跑这么远的还去医院！”

张桂源不急不慢地回播。

“张函瑞自杀了。”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眼泪完整得滴落在手背。

有些滚烫。

“怎么可能。”

张桂源听出李飞的语气有些不自在。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

“李总，告诉我。求求你。”

手机的另一头，人声明显一愣。紧接着是掩饰的笑。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有病也好，张桂源你离他远点。”

张桂源很聪明，他记得张函瑞教他的。如何在社会上久经沙场。资本家的话听了很多，虽是冰冷的字眼，却各有所图。

或许李飞真的对张函瑞做了什么。

下意识里，张桂源打开微博。

“抢救室里是谁啊？”

“张桂源生气了？”

“他们三个怎么会跑这里来？”

“楼上的，那俩像是来找杨博文。”

“张函瑞呢？”

不出意外，几人反常的举动在短时间内已经霸榜微博热搜。

其中一条是“抢救室里的陌生男子”

药物作用下张函瑞变化挺大，没人认出他。

“滚开！”

张桂源抬头，看到不远处私生的队伍不断壮大。还有几人伸着手机想往病房内拍。

“尽赚起那些脏钱”

张桂源吓止住私生的动作，起身往病房里走。没留给私生反应的余地，“啪”得关上门。

“终于肯进来了。”

左奇函话里冷冷的。

张桂源没有回应，转身去拉上病房里的百叶窗。搬张椅子坐在墙角。

一抬眼，就对上张函瑞的视线。

看着张函瑞的脸色，张桂源挺不好受。

苍白的脸有些发肿，嘴唇也是灰白。条纹的病号服像被骨头撑起，仿佛只剩下一具骨架。张桂源才发现张函瑞已经这样瘦了。

藏不住的，眼泪还是不自觉掉下来。

“张桂源。”

张函瑞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撕扯着喉咙。

病房里安静片刻。

“张桂源。”

这次，张函瑞拔高了点声调。

“叫你呢张桂源！”

左奇函带着点怒气说道。

张桂源缓慢抬头，明明早已经哭红了眼却还是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张桂源，对不起。”

张函瑞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是被人扼制住了喉咙。

张桂源起身向病床边挪动，双手有些发抖。

“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早应该知道的。”

张桂源又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他半跪在地上，握着张函瑞的手，近得像是要亲到它。

“对不起。”

张函瑞伸手轻抚他的头，表情带点狰狞地憋着眼泪。很不好看。

“你会怪我吗？”

此刻，张函瑞不像是20岁的少年，而像位老爷爷正安慰受伤的小孩。

他的小孩。

凌晨，张桂源独守在病房。怕左奇函和杨博文熬不住，早就唤他们先回家。门外的私生也少了大半，有的蹲着没意思自己离开了，或许是因为良心受挫，又或许怕张桂源再同狮子般发怒。

他搬来椅子靠在床边守着，又无聊得想着函瑞说说话。

轻轻地，他怕弄醒张函瑞。

“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你。”

“我不明白你经历了什么。”

“杨博文说你得病是五年前，但我想不起当年的样子。”

“依稀记得那时候你消失了一阵子，李总说你去了挪威，看你最喜欢的歌星开演唱会。”

“他说你喜欢那里。”

“我替你开心，你的愿望实现。”

张桂源低头玩弄着手。

“你真的开心吗？”

他好像又要哭了。

他怕张函瑞下一秒又要离开他。

阵阵的困意让张桂源睁不开眼，趴在张函瑞的床边眨巴眨巴双眼盯着他的脸，不久就睡下。

清晨，叫醒张函瑞的依旧是眼角滑落的泪珠。

轻盈地低落在枕巾上，弥散不见。

不一样的，现在的张函瑞感到轻松。

前所未有的。

他看到守了一夜的张桂源。

呆呆的样子。

他低头，拨开挡着脸的头发轻轻落下一个吻。

“张桂源，我爱你。”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心也是。

偷偷的。

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