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山六怪的努力下,杨戬的魂魄终于被送回灌江口。
玉鼎真人瞧见杨戬魂魄的时候,吓得大叫出来,“这是怎么啦?!”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过半天功夫,主仆竟然双双毙命。
等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杨婵和哪吒终于赶了回来。杨婵刚刚收服一个山妖,累得筋疲力尽,回到灌江口还没缓口气,就看到这让她崩溃的一面,一口气血涌了上来:“二哥!”随后有液体自眼角流落,越流越多,直到视线模糊。
见她这样,玉鼎真人急了,跑到她面前道:“你先别忙着哭,也许宝莲灯能续他们的命。”
闻言,杨婵像是如梦初醒,举高宝莲灯,开始输送法力为其护住魂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婵的体力逐渐不支,她今日本身就消耗了太多的法力,此时气血攻心,心绪不稳,握着宝莲灯的手也开始颤抖,但她不能就此停下,否则二哥就会永远离她而去,可是即便这样想,也改变不了她法力逐渐稀薄的事实。感受到自己就要油尽灯枯,杨婵不愿意接受事实,想着父母相继离世,如今最后一个亲人也要与她生死相隔,不禁悲从心来,潸然泪下,颤着嗓音说:“二哥,你不能走。父亲走了,大哥走了,母亲也走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也要丢下我吗?”
感人肺腑的话并不能改变这个残忍的事实,宝莲灯的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一道白色模糊的身影缓缓飘至上空,那是杨戬的魂魄。
看着杨婵还在苦苦支撑,杨戬淡淡的说:“三妹,你已经有宝莲灯了,可以保护好自己,二哥也走得安心了。”杨婵流泪,摇头哀求:“不,你不要走,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杨戬内心却没有过大的波动,或许是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如今做最后的诀别,竟没有想象中的难舍。视线没有焦点的落在远处,轻轻的说:“二哥很累,有许多事情二哥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再想了。”杨婵却是提高音调:“不,二哥!除了你,没有人可以让我依靠。”杨戬的视线往下,落在孱弱无助的杨婵身上,如果说,临别之际,谁让他最放不下的,也只有杨婵了,想着自己也要离开了,在离开前,要让杨婵放下心中的心结,于是语重心长的说:“二哥曾经也这么想过,但其实不然,虽然我们这一路受过不少欺凌,但还是有许多好人,虽然他们有一些缺点,但都是真心帮助我们的,我们应该看到他们心中光明的一面。哪吒兄弟、寸心公主、师傅,还有那个曾经救过哮天犬的店小二,包括灌江口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赵老六。”说到这里,杨戬看向四怪:“还有我们之前的敌人。梅山六怪,在最关键的时候,是他们护着我的魂魄回到灌江口。三妹,是五哥害死了你二哥和哮天犬的,梅山兄弟帮了我们,你不要错怪他们。”
见自己的话没有让他改变主意,反而是一副交代临终遗言、坦然赴死的模样,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和伤痛蔓延胸腔,杨婵不断的摇头乞求:“二哥,不要,不要。”杨戬看着这一幕,轻轻的安慰说:“三妹,二哥临走之前,还能有哮天犬陪伴,大哥走得不孤单,你不用为我担心了。”
“那我呢?”寸心积压许久的悲痛和不甘终于爆发出来,冲着杨戬喊道:“我为了你触犯了天条,为了你和整个龙族做对,连西海都回不去了,我怎么办?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呢,统统都不算数了吗?”听到寸心的控诉,杨戬心头沉重,闭上眼睛,他不想欠别人什么,可到头来还是背负了满身债,“杨戬欠了太多太多债,恐怕难以偿还,如果有来世,杨戬定当涌泉相报三公主的恩情。”
最后看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做最后的告别:“我们该走了,哮天犬,我们该走了。三妹,收了宝莲灯吧。”
“不!”杨婵激动摇头,再度举高宝莲灯,但是长时间的损耗让杨婵有心无力,整个人瘫软下来,被玉鼎真人一把接住。看着这个一心求死的徒弟,心中也是无可奈何,看出对方的担忧,想让他走得安心些,于是说:“她用自己的元气,为你们的魂魄延续了三天的时间。她没事的。”
杨戬点头,对哮天犬说:“我们走吧。”
俩人漫无目的的飘荡,如今他们处于魂体,如风一般轻盈,能飘到那里完全是靠运气,空中风很大,俩人手拉手才勉强没有被迫分开,于是打算找一个低一点的位置,静候投胎。
广寒宫如往常一样静谧、清冷,没什么不同,可嫦娥总有点心神不宁,她抱着玉兔在偏亭来回走,当日玉帝击天鼓、摆出金乌大阵之时,她也像今日一样心绪浮动,久久难平,后来瑶姬果真被活活晒死,如今这样的情况为什么又出现了?难道要发生什么事?嫦娥想不明白,秉持着想不明白也要弄明白的理念,于是打算四处看看。
走出广寒宫,嫦娥浮云微观,并未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异常。只是当她观看到两缕魂魄在人间飘荡时,多看了一眼,心想,莫不是阎王手底下的鬼差懈怠了,如此放任灵魂到处游走,可真是失职。
可正是她多扫了一眼,才发现这两个新魂她认识,竟然是杨戬和哮天犬,嫦娥大惊失色,几日不见,没想到杨戬和哮天犬就变成游魂状态了。
挥动手臂,襟飘带舞往下界而去。
杨戬和哮天犬被大风吹得到处跑,此时终于找到一处平静的地方,坐在树枝上看月亮。
哮天犬呆呆地看着,忍不住感慨:“真美呀。”杨戬感到意外,笑说:“你也学会欣赏美了。”
“刚刚才学会的。”明月皎洁璀璨,明明是很常见的,几千年如一日悬挂在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哮天犬觉得今天晚上的月色尤其的美,想了想,或许是知道死局已定,如今和主人一起卸下身上的重任,反倒觉得坦然,因此看什么都是美好的。出神的看着,不知不觉说出心里的话:“三界之内,能够配得上我主人的,只有月宫的嫦娥。”
明月虽美却高不可攀,听着哮天犬的话,杨戬嘴角勾起一抹莲子心苦涩的笑:“我配不上她。”哮天犬可不这么认为,主人是三界最好的人,嫦娥仙子是三界最美的仙子,俩人就应该是天作之合,于是不解的问:“为什么?”
杨戬不想提及此话题,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注意力:“一个时辰之后,你就会烟消云散。哮天犬,你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啊?”
“能和主人死在一起,是哮天犬这一辈子最完美的结果,哮天犬没有什么遗憾。”
“真是傻。”杨戬轻笑,又无奈又心酸。
“哮天犬不傻,主人你也不傻,活着多累呀,要想这么多事,做这么多事,你看现在多好啊,没有烦恼,没有仇恨。我现在真希望,这个时辰早点过去,就是有点舍不得住人。”
“一个时辰过后,你受苦受累的日子也算到头了。”杨戬说完,像自言自语,轻轻的说:“可是我呢,我的遗憾太多了,也太大了……”要说最大的遗憾,是临终前不能亲自和她道一声别。仙子,终究是杨戬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