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略清扫干净了菩荠观,还差些香炉、签筒等杂物。对了,也没有门扇。想了想,这屋子肯定得重修,于是写了一个牌子放在门口:“本观危房,诚求善士,捐款修缮,积累功德。”
这外面日头正胜,自从死后他便不喜阳光,想了想,从乾坤袖里掏出一个斗笠带到头上,这才出了门。
出了门,步行七八里,来到了城镇上。来镇上做什么呢?那自然是为了混口饭吃,又操起了他的老本行。
有些神官大能吃不了凡界荤腥油腻,若是沾了便上吐下泻。
但谢怜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之前的他咒枷在身,与凡人无异,什么都能吃,而且由于身经百战,怎么吃都吃不死。无论是放了一个月的馒头,还是已经长出绿毛的糕点,他吃下去也绝对都挺得住。
而现在,他为鬼身,本就不用为了填饱肚子发愁,但他也习惯了吃些东西,有东西就吃,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所以,他以前收破烂的时候,其实过得还算可以。
不过成了鬼后他就没有收过破烂了,如今重新操起老本行,当真是不容易。
但他长得玉树临风仙风道骨,收破烂的时候就比较有优势,不一会儿谢怜便收够了一大包。
谢怜心中感概,开观倒贴钱,收破烂赚钱,当真是成神成鬼,还不如收破烂。
回程路上,看到一头老黄牛拉着一辆板车,车上堆着高高的几垛稻草,想起方才似乎在菩荠村看到过这辆板车,应当是同路。他问能否顺路捎一程,板车主人一抬下巴,示意他可以上来,谢怜便背着一大包破烂坐了上去。坐上去才发现,高高的稻草堆后,早已经躺了一个人。
这人上身遮在草堆之后,支起左腿,驾着右腿,似乎正枕着手臂躺在那里小憩,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这般惬意姿态,倒是叫谢怜蛮羡慕的。那一双黑靴收得紧紧,贴着修长笔直的小腿,颇为养眼,使得谢怜想起那晚在与君山遇到的少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想:“这是哪家的小公子跑出来玩了吧。”
板车慢腾腾在路上晃着,谢怜背着斗笠,拿出一只卷轴准备看。他向来不大留意外界流传的所有消息,但觉得最好多少还是恶补下。
牛车晃了不知多久,穿过一片枫林。抬头四下望望,青青田浪,艳艳枫火,带着点山间野趣,以及沁人心脾的清新草意,极是醉人,谢怜忍不住微微一怔。
他少时在太苍山皇极观修行,皇极观修建在山中,漫山遍野都是枫林,灿灿如金,烈烈似火。此情此景,难免有所思所忆。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继续看卷轴。
谁知, 一眼就看到一行字:
仙乐太子谢怜,乃是一位奇男子。
通常情况下,以这个开头,谢怜可以猜出后面都会写什么, 果然又是那些:
太子十七岁飞升,成为仅次于神武大帝的最年轻武神, 颇得帝君赏识,万千宠爱于一身,曾有外号“小君吾”。但飞升不足三年便被贬, 再升再贬,然后就一直在人间卖艺捡破烂为生,成为三界笑柄。
谢怜道:“好吧,其实仔细想想,也没有太大区别。众神平等,众生平等。”
这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个声音道:“是吗?”
这少年人懒洋洋的声气道:“人们口上自然是爱说众神平等、众生平等了。但如果真是这样,诸天仙神根本就不会存在了。”
这声音是从车上的稻草垛后传来的。谢怜只觉得有些耳熟,回头望了一下,那少年面部被稻草遮挡,大大咧咧躺在那里,大概只是随口插了句,莞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