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你靠谱点儿行吗?”柳元中把险些被自己砸出去的杯子放回桌面,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只会加倍暴露他内心的慌张。
被点到的托马斯·杨把自己塞进软背座椅中:“爱信不信,我有这给你闲扯淡的功夫还不如去找泊松。”语气里的不爽几乎可以化为实质糊柳元中一脸。
柳元中毫不在意,毕竟你不能要求一个花了几十年找自家弟弟都找不见的玩意对你有什么好脸色不是吗;更何况这人暗恋了几百年的对象和他找的人还是同一个。
柳元中撇了撇嘴,虽然他自己不是很乐意、托马斯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里说出的话也不是很能全信,但是他对自己的通灵准确度还是有点信心的——至少没有其他几个人歪的那么狠。
“你可预见的时间范围基本稳定在三到五个月,最过分也就是我们一块堕天那次,未来三年。”马上瘫成一滩的托马斯毫不在乎自己在同|僚面前的形象,“不会有多大误差。”如果他知道柳元中接下来的要说的话,他打死都不会开口补充这几句。
“这也是好事,李弗兰在恢复。”柳元中略悲悯地扫了他两眼:“离我们回归也快了。”
托马斯·杨早就被找不到自家弟弟这事磨得一点脾气都懒得发了:“在这明里暗里的嘲讽我,老透明你也不想想以后怎么和教导主任解释。”
好一个半斤对八两,柳元中满脑袋黑|线的拐进了自己今|晚的住处,冲托马斯·杨来了一句:“我祝你早日找着泊松。”
“柳元中你指望我以后再收留你!”
果然,现在心情好多了呢。柳元中闪进屋还不忘把门带上,以免被对方丢过来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砸中。
“看看这帮人族丑恶的嘴脸吧,若是他们生在地狱,那都是我们的不幸。”
“你不可能挽救这个烂进根里的教会了。人们不再迷|信上帝了,但祂仍然存在;人们也不再惧怕我们了,因为他们总在迈向我们,甚至远超我们。”
“李弗兰,你究竟在坚持什么?”
“你所想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李弗兰于睡梦中惊醒,是梦,柳元中并没有在夜晚到访的习惯,而且再说出“上帝”那个字眼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那就只是他的一个梦。
我到底在干什么?
李弗兰一直都知道,自己并远没有他所表现出的那样虔诚,甚至可以换个说法:他一点都不虔诚。他对“上帝”缺少一种敬畏感,毫无理由也毫无依据,似乎生而如此,本就应是这样。
李弗兰甚至设想过,就算柳元中没有出现,他也是这样的。
李弗兰并不信仰上帝。
李弗兰,这愚蠢至极,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李弗兰和柳元中,本就是一路人,不寄希望于那位,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力量。
在近乎半生的自我欺骗之后,李弗兰终于窥探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真相。他无力改变这些,只能清醒而被动地接受这一点。
李弗兰讨厌这种被摆布的感觉,也同样讨厌自己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疑虑,他不知为何,有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有些东西正不可遏制的无声蔓延。
“嗯?你问我地狱的近况?”柳元中挑眉:“这我倒不是很清楚,毕竟我几十年没回去过了。”末了想到了些什么,不怀好意的凑到李弗兰跟前,刚打算开口结,果被对方一掌隔开。
“好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柳元中退回原位,“但是吧,你要知道即便是那位——”他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板,“或这位,都不能直接干预人间的发展变化,有些事情是不可逆转的。”随后便不再多说,毕竟说太多自己可能也会遭殃。
打哑谜一般的话语引起了李弗兰的注意,让他看向柳元中。连非人物种的恶魔都不能言明的变化,势必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类可以探知的。
李弗兰有预感,这种变化会改变人们对那位的看法,甚至是……杀死那位。
只不过这不安很快便被另一件事掩盖。
柳元中的通灵,准确度是必然是有保|障的,当然,不可预测性自然也无法避免,比如李弗兰书桌上现在就摆着一封来自圣地的信件。信中明确传达了有一位圣使将在三日后到达这里,并成为这个地区的顾问。
这个顾问,明面上比李弗兰主教的身份低半级,可是谁不知道这位圣使的作用读作“顾问”,写作“监视”。再配上那来自圣地居高临下的独特口吻,李弗兰不无不敬地想:真是令人恼怒啊。更何况这位圣使——霍尔·安本·克里斯(Hoare·Amben·Criss)在李弗兰心中本就没什么好形象。
根据柳元中对于他见过的圣使的描述,傲慢的姿态、空洞的头脑还有贫瘠的内心已经是李弗兰对他们的刻板印象了——虽然我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一位主教会如此相信一个恶魔对他们的评价。
有原因的愤怒使李弗兰一天的情绪都很负面,当然,只有柳元中知道。那一帮不知真假的家伙不会在意他们的主教心情有多么糟糕。按照繁琐的教规,李弗兰向教徒们宣布圣使的到来,并且开始为之准备接风的相关事宜。
哇哦——柳元中在他脑海里惊叹——真的很复杂。
小点声,我听得见。李弗兰看了他一眼。
柳元中双手微举,做出一个稍显滑稽的动作:我错了,我忘了。
鉴于之前关于“信任”的探讨并没有成功在二人之间展开,柳元中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有用实际上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的解决方法——共享天赋。
说是共享,实质上就是个简略版的契约。作为共享天赋的代价,李弗兰需要给他提供必要的补魔。
比如拥抱之类的肢体接触——柳元中如是说。
这话你但凡在老李还有记忆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跟他编——托马斯·杨如是说。
问题不就在于现在的李弗兰一无所知吗,柳元中漫不经心地用魔力在掌上化出一只小狼崽子,时不时戳两下,还挺好玩。
共事多年,托马斯当然知道面前这人看似温和实则稍显恶劣,看似像被驯服的狼实则就是一只埋沙堆的鸵鸟;他托马斯·杨能想到的问题要说柳元中想不到那势必是在放屁,可是这人就是打死不愿意面对,当初一块在天上撂闲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大家一起搁天上地下也还是这样。
“柳元中你就活该单身这好几百年!”
啊?
饶是柳元中能从对方变换的表情里猜到这小火车头指定没憋什么好屁,也属实是没料到他能来这么一句,逗弄小狼崽子的手不禁停下了。
“我自己认了还不成吗,我乐意折腾我自个儿。”
放屁——柳元中在心里给刚才的自己两嘴巴子——我但凡在面对李弗兰的时候有现在一半胆子,我都不至于做贼一样在这心虚。
又转念一想你托马斯·杨一个连弟弟都找不着的小火车头怎么好意思说我。抱着这样的心态,柳元中拍拍手把小狼崽子拍灭了:“是,我活该,你托马斯就不活该是吧,成天上赶着在泊松面前现眼,现在不一样找不到人。”
托马斯一时语塞,说不过他,只好把自己的白眼翻出天际:“我都多余管你,我看你回头露馅找谁给你兜底儿去。”结果半晌没听见对面回他,抬头只见柳元中低垂眼帘。
柳元中敛了玩笑神色:“托马斯,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他面上带笑,托马斯·杨只想让他别笑了,明明柳元中没有问出接下来的话,可他托马斯就是听懂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我是不是太贪得无厌了?
同样处于暗恋中的托马斯·杨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善解人意”,他对此无话可说,毕竟他们一直半斤八两。柳元中爱李弗兰爱得进退维谷、举步维艰;托马斯爱泊松爱得泥足深陷、不知悔改。
可不就是半斤八两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