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藏起光芒来,月亮沉到地底下,这里的人们吃星星,庇尔洛斯照不到光……”
庇尔洛斯的晚上是很黑的。
如果白天能这里的民风淳朴能来跟你童话镇的感受,那么到了晚上,这种感受可就一点都没有了。这里的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听人家说,曾经是有的。只是后来遭了劫难,月亮是为了保护大家,所以沉到了地底下。实际上仍然守护着庇尔洛斯,守护着大家的梦。
——至少管家组是这样认为的。
“他说,白天的时候挂起太阳,是为了驱散夜的黑暗,为人们带来光明;夜晚的时候挂起月亮,是为了告诉黑夜中的人们,这里还有光。”
“有光,就有希望。”
对于一个曾饱受灾厄的童话镇来说,这样的故事能流传并不奇怪。所以相比起这个故事,新人组现在更好奇,那个所谓的“他”是谁。
“他啊……是我的一位故人。”
管家汤姆说这话的时候,手中光烛的颜色暗淡了下去,伙伴们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的沉默中可以看出,这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故事。
“很抱歉,我的朋友们。”他略带歉意地说。“那段故事有些沉重,你们应该不会想听的。与其在这里听我讲那些陈年旧事,我们还是想想——”
他向右侧看去,——如果,刚刚他没看错的话,在居民区的阴影中,似乎闪过一个黑影。
那绝对不可能是人。
“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管家汤姆向伙伴们一摊猫爪。“你们想先听哪个?”
“坏消息是什么?”杰瑞问道。
“坏消息是,我们被困在一个幻境里了。”
“那,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有经验。”
听到这句话的新人组顿时便放下心来,然而——
“不过这样说的话,我就又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了。”管家汤姆向伙伴们一摊猫爪。“这回想先听哪个?”
还是杰瑞拿的主意:“先听坏消息。”他一面说着,一面留意着四周的状况。他似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坏消息是,这个幻境与以往我闯过的其他幻境不同,它有很大概率,是人为创造的。”
“人为创造?”
“没错。以现在庇尔洛斯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去创造出一个非人为幻境,因为这需要一种很危险的植物——双生花的参与。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评价幻境是否人为的标准,并不是看幻境的涉及者是否能操控它,而在于将自己的目标拉进幻境之前,是否需要进行【仪式】。
“【仪式】?”
“如果是使用一种普通的双生花,只需要让目标闻到双生花的香气就可以进入幻境。但如果是使用双生花的子花,就必须要进行【仪式】。因为子花的花期十分短暂,所以由它形成的幻境也十分不稳定,必须要有非常强大的力量去维持平衡。不仅如此,在选择目标时,使用者必须用浸染过双生花汁液的【信器】充分沾染上目标的气味,使子花的信息与目标结合。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在这一切都做完之后,还必须让目标闻过子花的香气,这样才能保证目标可以进入幻境。”
“相比之下,【仪式】的规则就简单许多。只需要让使用者用魔法在祭坛上维系平衡,没有人数限制,但是必须保证魔法力量足够充沛,否则的话,之前做的一切功夫都将白费。”
“不过双生花在庇尔罗斯早就被当做危险物种严禁存在了,现在我们见到的都是双生花的子花。正如我说的那样,它的花期很短,颜色很好看,加之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所以被允许留了下来,并作为一种观赏类植物出售。——当然了,如果在庇尔洛斯贩卖双生花及其子花的提取汁液,可是会被诺顿警长请去喝茶的。它们的香气会致幻,使人上瘾。做这种事,基本上和贩毒没什么区别。——杰瑞?杰瑞?你怎么了?”
杰瑞此时正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朵很小很小的蓝色小花。——那是幻境的标志。
那个家伙愈发变本加厉起来。祂站在阴影中,一双幽绿的瞳孔死死盯着他们。杰瑞仿佛看到,在他那张不属于动物的脸上,正咧着嘴,摆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管家汤姆拍了拍他的肩膀:“杰瑞?”
“有东西在跟着我们。”他毫不隐晦地说了出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我们从戴安里斯公园出来,进入幻境开始……”
等等
进入,幻境?
依照管家的说法,如果他们想要进入幻境的话,唯一的方法是借助双生花子花的香气。管家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不排除他身上会带有所谓【信器】的可能。可问题是,他们这一路上来,压根没见到过什么双生子花,更不要提它的香气了。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离开公园,甚至是再往前推,在更早些之前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幻境了!
那更早之前,他们有见过子花吗?
更早之前……
“今天下午的时候,我们去斯凯奇先生那里买东西了,对吧?”
他现在必须搞清楚时间和事件。他们绝对落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对,斯凯奇先生还送给我们两件小礼物……”
“不是那个时候,往前倒!”
“往前,往前……”管家汤姆费力地想着什么。他突然抬起头来,脸上是一阵惊慌的表情。
“啊,难道是她?”
“【她】是谁?”
“不对不对,不可能……”他连忙否认了自己的观点。“瑞贝卡太太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她最恨幻境了!她也是那起事件的受害者啊!”
“什么事件?”
“就是几年前发生在庇尔洛斯的……”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今天上午到底经历了什么?”杰瑞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能说出这种话,说明你还记得。既然如此,那就请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明白吗?”
“怎么?你们不记得了吗?”管家不解地挠挠头。“你们都忘记了?我们当时见到瑞贝卡太太的时候,她……”
“蓝帽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汤姆突然开口了。一猫一鼠先是一愣,随即便转头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她的女儿,叫凯拉,对吗?”
“是这样没错,她是斯凯奇先生的妻子……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双生花与流水,见证时间的一切。”他突然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没听见,有人在唱歌吗?”
仔细听,那来自黑暗的歌声……
“Kill me kill me try your best
Kill me kill me right now please
Kill me kill me try your best
Then see the flower in my body……”
诡异的歌声,熟悉的音色,杰瑞不见扭头看向身边的那只傻猫,却见他脸色惨白,半张着嘴,浑身发抖。
“你们……听见了吗?”
“我刚刚……什么话……”
管家汤姆的瞳孔突然猛地缩小了。几乎同时,一股巨大的力将汤姆狠狠拽到一边,伴随着耳畔强劲的风声,一条巨大的黑色触手,几乎贴着他的脸扫过,重重的抽打在一旁的居民区,顿时,那些房屋被拦腰斩断,悉数坍塌。
管家汤姆迅速向汤姆窜了过去,然后一把抓起他的爪子,还不忘带上杰瑞,把他往衣袋里一丢,管家那只余出来的猫爪爪亮起一束淡黄色的小微粒,随后迅速凝成一支蜡烛的样子。然后,他猫着腰,让那支蜡烛尽可能贴近地面,带着汤姆和杰瑞向幻境中的庇尔洛斯镇外跑去。
“轰,轰,轰……”
地下不断传来钻土机钻土的声音,猎人潜入了地下,开始了它的游戏。不断有粗大的触手破土而出,带着毒刺,淌着黑色的粘液,向三人袭来。管家汤姆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断带领两位伙伴躲避着一次一次的攻击。几乎每一次,危险都是与他们擦肩而过,留下透骨的寒意,预示着下一次新的危险。好在他们的速度够快,马上就能够将怪物引出庇尔罗斯——幻境中的一切都会折射回现实,如果居民区在这里遭到怪物的破坏,那现实里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然而……
“唰!”
四条粗壮的触手破土而出,向四道绝壁,死死堵住了小镇的出口。他们被迫停下了脚步。回头望望,罪魁祸首已经从地下出头,显露原形。
那是……一朵花?
那就应该准确一点……那些不是触手,是它的藤蔓!
此时此刻,它正瞪着那双幽绿的瞳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杰瑞紧紧贴着管家汤姆的衣服,他能感觉到,管家正因恐惧而颤动。
“三阶,毒藤花……”
“晚上好,各位。”
花儿像是打招呼一般,轻轻摇拽着绿色的叶子。它身后的藤蔓也在摆动,做着回应。
汤姆紧张的四处看,似乎想要寻找些什么趁手的武器——就凭刚才这一波追逐战,就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家伙来者不善。环顾了一圈,什么东西都没有。唯一有些显眼的,就是在不远处的一抹幽蓝。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坚定地摇摇头。管家汤姆没有再多说废话,他手中的光烛迅速改变形态,同时,他的周身漂浮起一层淡黄色的微粒,密密地散在空中,慢慢向他聚集,最后在爪心处,拧成一把淡黄色的短剑。剩下的那些光粒则开始向后移动,在汤姆周围不到两米的区域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屏障。屏障内闪过一道淡黄色的光,下一秒,杰瑞便出现在了屏障中。
周围的能量波动是弱的,光并不是很强烈。
花儿冷冷地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它轻轻勾了勾叶子,顿时,一片黑色的粒子在它身边迅速凝聚,五条粗壮的藤蔓破土而出,每一条的最顶端都顶着一个大花苞,而每一条藤蔓都纷生有许多小的,细长的藤蔓。大小藤蔓上带着刺。花儿的表情有些不满,其中两条最粗壮的藤蔓被收了回来,只留下三条高大的藤蔓,矗立在庇尔洛斯的土地上。
它又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管家,又轻轻勾了勾叶子。
“这一局,你先手。”
“砰!”
一抹淡黄色的影子像阵风一般窜了出去。顿时,满天黑气弥漫,在空中胡乱的飞舞,织成一道黑色的网。新人族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黄色光点,在黑暗中不断闪来闪去,速度快得像一阵风。那朵花的攻击几乎不能伤他分毫。但——
但只有管家汤姆知道这家伙在放海:它在战斗开始前就把自己最锐利的武器收了起来,一直在对他进行普通攻击,他知道这朵花想干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朵花有多可怕——毒藤花之所以叫毒藤花,关键就在于它的毒液。毒藤花最弱的时刻,就是当它被察觉到存在的时候。一旦战斗开始,他的体内就会不断分泌毒液。当毒液累积到一定程度,它们就可以被正式运用到战斗当中。所以最明智的方法,就是速战速决。现在的他不过是表面看着占上风,这不过是一种战术——这朵花在消耗他的体力。等时机一到,它就可以释放出自己的毒液,没有人比管家组更清楚这种毒液的可怕之处。但是……
他的动作已经渐渐慢了下来,躲避也越来越吃力,而那朵花仍然微笑着看着他,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或许对它而言,只不过是它力量的冰山一角。
然而威胁并不仅仅出现在他这边……
“呜啊!”
在不知道第几次被这条飞来的藤蔓吓到之后,杰瑞下意识伸手去格挡。藤蔓重重抽打在屏障上,发出哧哧的声音,化成一道黑色的烟。
“杰瑞,你看——”
顺着汤姆手指的方向看去,杰瑞的脸色变了:在刚刚那条藤蔓落下的地方,赫然有一道巨大的裂痕。而且,随着更多藤蔓砸在屏障上,这些裂缝在不断增大,屏障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了。
“咔吧,咔吧……”
令人不安的,玻璃裂开的声音。在有一条巨大的藤蔓向他们砸来之后,不堪重负的屏障哗啦一声,彻底破碎。弥漫在空中的淡黄色粒子,不断被黑色粒子侵蚀,腐化。
“?!”
更不幸的是,正是屏障碎裂的声音,让管家分了心。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再然后,又是一条粗大的藤蔓,狠狠抽在了他身上,他直接倒飞了出去,带着满身的伤,重重摔在了新人组面前。
“管家!”
他们连忙跑上去,将他扶了起来。管家嘴里淌着血,胸腹处有一道黑色的伤口。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那朵花的毒液,已经准备好了。
“要再来吗?”
又是摇叶子!
“够了,你这个怪物!”汤姆上前一步,挡在管家和杰瑞面前。“你到底要做什么!”
绿色的叶子继续摇动。“做什么?我们可是有过约定的。陛下,您难道忘了吗?”
“谁是你的陛下?你这朵怪花!”
“陛下?”
他刚想继续理论,听到杰瑞的声音,却见伙伴们都有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那家伙说我们和他有约定!”他指着那朵花。“你们没听到吗?”
“……退后,汤姆。”
是管家。他轻轻推开汤姆,站到了伙伴们面前。
刚才的那一击,把握好了力度。他已经没有再用自己的力量战斗的能力了。无处可逃,很明显。
所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自问自答。很明显,眼下,如果想要让伙伴们活下去,那就只能……
“听我说,伙伴们。”
他的语气,镇定中透着绝望,又带着坚定。
“接下来,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阻止。”
“你不会要做什么傻事吧?”他们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吗?”他笑了笑。“别忘了,庇尔洛斯的地下,有保护我们的月亮。”
“你还要战斗?”叶子还在摇。“明明知道这是徒劳……”
可是下一秒,突然没人说话了。那朵花的表情由最初的得意变成了惊恐。因为……
管家汤姆他,他没有在使用自己的力量!
原先那些飘散在空中的黑色粒子,此时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般,纷纷向他聚集而来,将他包围,密密地织成一张黑色的网,并在他周围不断的旋转起来。
在黑色的间隙中,不断闪过赤红的光芒。黑色的罗网中燃起血红的火焰,不断传来的嘶吼,像一只只野兽。他们肆无忌惮地蚕食着他的意识,妄图将他拖向深渊。
“鸣呃……”
黑暗的屏障上方不断窜出黑气,在场上无差别攻击。那朵花吓坏了,周围的空间迅速扭曲,无数条藤蔓向管家袭去,却都被那些黑气击落,软趴趴地落在地上。
“停下!”不知道是谁在喊。“疯子!”
“呼——呼——”
不断有黑气冲破屏障,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屏障不断膨胀着,缝隙中的猫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着猫耳朵,发尾发黑,身着红色制服的——一个人类!
“呼啦!”
周围的黑气突然一股脑全围了上来,紧紧围住新人组,他们惊恐地看向管家,却只看到了那个人类,和他手中黑色的长枪。下一秒,那把枪被他死死插到了地上,黑色粒子飞速旋转,他在凝聚能量!
“庇尔洛斯的地下,有保护我们的月亮……”
等等,这家伙不会是想……
“轰——”
地面!他们脚下的地面,坍塌了!
顿时,失去重心的一猫一鼠,尖叫着,随着那些碎石块一起下坠。几乎同时,无数道黑气在场地的缺口处,密密地交织成一张黑色的网,将缺口死死封住。在眼前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管家汤姆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
那双猩红的瞳孔,正如他血色的烈焰一般,仿佛要吞噬一切。
“所以,他归根结底是没有接受我的力量?”
那个身影很模糊,看着并不高。他身后的那个庞然大物动了动,似乎在做一个点头的动作。
“用我的力量来实现元素转换,去打我的人?”他捂嘴,轻笑出声。“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算了,他既然这么想死,我们是劝不住的。与其去关心那个愚蠢的统帅,我们还是把重心——”
他转过身来,一双黑红色的十字瞳孔闪过诡异的光。他的手中,拿着一个很小的老鼠木偶。
“放在亲爱的国王陛下身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