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难得一见的丧气话终于敲响了宿傩脑海里的警钟,他放下脚坐直身体,仔细端详著情绪突然低落的悠仁。 「那又怎么样? 」
「甚么怎么样? 」悠仁被宿傩的反问搞糊涂了。
「离开又怎么样。 」宿傩重复一遍自己的话。 「你不就轻松了吗? 可以和你的朋友们一起当乖宝宝,享受无聊得要死的日常生活。 」他从椅子上起身,蹲在悠仁面前注视著那张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这样不好吗? 」
悠仁想起他多次在脑中排演的未来。
三个人的家变成两个人的家,最后剩下一个人。 他仍然会打扫空房间、煮好自己的早餐,大概会帮伏黑和钉崎做便当以消耗少了一个人以后多出来的分量。 不会再有人和自己抢电动、假日爱睡多晚就睡多晚,夜里也不用再留一盏灯等待不知何时会归来的人,只有自己在黑暗中默数孤独的时间。
怎么可能会好?
「你当然无所谓。 」他握紧拳头,觉得冷意渗进骨子里。 昨晚梦境中那股惨白的色调似乎蔓延到整个房间,寒风附和著耳鸣刺穿胸膛,一点一滴夺走他说下去的力气。 「那样很好,去过你的自由生活吧。 我也会享受我的人生,好好念书多交朋友,也许将来当个消防员帮助更多的人。 」
──最后在很多人的包围下死去,如果幸运的话死前还能见宿傩一面。
他抹抹脸,站起身打算离开,手放上簇新的门把。 「我要走了。 」
一声长长的叹息,不似刻意做作,也没有讥讽的恶意。
「悠仁。 」他的哥哥叫了他的名字,缓慢而慎重,完全不是平常的风格。 「回来坐下。 」
钝重的噪音变成高频的蜂鸣钻刺耳膜,一次次冲撞著他的耐性。 悠仁闭上眼,放在门把上的手收紧,准备不顾一切冲出门。
「悠仁。 」宿傩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回来,坐下。 」
「回来吧。」
耳鸣声停了。
…… 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他重新在宿傩面前坐好,双手抱胸,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还想说甚么? 」
「你不开心。 」宿傩盯著悠仁,眼光锐利,像是想用视线将悠仁活生生解剖一般。 「为什么? 」
「因为我明明是为了阻止你揍人却一直被疲劳轰炸。 」悠仁没好气地回答,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委屈。 「都没有人感激我。 」
「你那么在意的话我去叫那女的颁给你一座奖杯,再附带奖金和感谢状。 」宿傩建议。
「我才不要。 」悠仁立刻拒绝。
「……我想也是。」
宿傩突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宛如玩弄老鼠的猫的微笑。 「只要我提到那女的你就不高兴。 」
……嗯?
悠仁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著宿傩,仿佛看见眼前的人突然变成四手四眼的怪物。 「你在胡说甚么? 」
「不是吗? 」宿傩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让悠仁非常想一拳揍下去。 「明明看到我上那女的就硬不起来,我对你『负责』的时候倒是玩得很开心。 」他凑近悠仁,放轻声音仿佛在述说一个惊天秘密。 「你都没发现吗? 每次只要提到那女的,你从来不看我的眼睛。 」
天上的爷爷,对不起。 我辜负了您的遗言。 悠仁在心里默默道歉,宿傩好像被我一撞连脑袋都不正常了。
「那是心灵创伤,不是忌妒,还有我们之间的事不要把第三人扯进来。 」他郑重否认,觉得谈话的走向似乎渐渐诡异起来。 「为什么你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