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那日,范闲和天禄早早到了鉴察院门口,陈萍萍不放心的仔仔细细又嘱咐天禄一遍,费介则是递给两个徒弟一人一个好看的小瓶子。
“关键时候把它砸了,不要人命,也不伤人肌体,但就是大宗师来了,他也得晕上一会儿。”
“谢谢师父!师父真厉害!”天禄笑着,拉下额头上的面具。
“少逞能就行了。”费介拍拍小徒弟的肩膀。
正说着,肖恩到了。
看起来与费介岁数相差无几的老头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手上脚上都是镣铐,走起来叮当作响,铁链的另一端握在四个鉴察院同僚的手里。有鉴察院同僚给了他一棍子,要他往前走,他却不怒反笑。
“有家人吗?让他们好好活着,我回去找他们。”
天禄打量着肖恩,肖恩觉察到她的视线后,也转过头看着她,随后又看向陈萍萍和费介。
“陈萍萍,费介。都活着,挺好的。”肖恩干裂的嘴唇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在里边祈求你们都长命百岁,好等着我来找你们。”
“你再废话我把你毒哑喽!”费介威胁他。
“你敢!”肖恩有恃无恐的大笑。
“他笑什么呢?”陈萍萍问费介。
“我笑你的双腿,被我废了!”肖恩盯着轮椅上的陈萍萍,凶狠的笑着。
“我还以为你笑你自己呢。”陈萍萍只是微微笑着,“这么些年囚于牢中,寸步难行,做一个失败者,是不是很舒服啊?”
院长厉害,虾仁猪心。天禄默默竖起大拇指。果然,肖恩还是略逊一筹,愤怒的吼叫着就冲过来,当然,有鉴察院同僚拉着,他碰不到陈萍萍。
但天禄还是动了,十二片机翎全部出鞘,锐利的刀锋瞄准肖恩。
“小禄,收回来吧。”陈萍萍拍拍天禄的手,转向肖恩,“年纪大了,火气不要那么大,要注意养生。”
“真的放我回去?”
“你不想回去?”
“你会后悔的!”肖恩撂下狠话。
“他是范闲,她是天禄,他们两个负责送你回去。”陈萍萍笑着介绍两个孩子。
“肖前辈好,我是天禄,陈天禄,鉴察院监事。”天禄行礼,“范闲是鉴察院提司。”
“你们送我?”
“我们送。”范闲昂首挺胸。
“他们跟你们什么关系?”
“费老是我师父,院长是我长辈。”范闲。
“费老也是我师父,院长是我义父。”天禄。
“好好看看这小姑娘,陈萍萍,以后见不着喽。”肖恩把目光放在了天禄身上,显然他更想报复陈萍萍的“女儿”。
“前辈也好好看看这院子,指不定哪天还得回来。”天禄端起陈萍萍同款微笑,这么一看,两人真如父女一样。
“路上小心点儿,你还嫩呢。”肖恩显然没想到天禄回嘴。
“我俩一起向您学习。”范闲丝毫不惧。很快,肖恩被押上了那辆密不透风的囚车,负责押送的言若海也走下来。
“言大人放心,我和范闲一定会把言冰云小哥哥安全带回来的。”天禄一笑,“我见过他,还送过他一个小玉佩,我认识他。”
“......注意安全,孩子。”言若海只是拍拍天禄的肩膀。
“那院长,我先去队......诶?小师傅......”天禄看到鉴察院门里露出影子黑袍的一角。
“去吧。”陈萍萍看向天禄,“跟影子告个别。”
“好。”天禄点点头,踮起脚尖隐蔽气息移动过去,突然窜出来拦腰抱住了影子。
“小师傅,抓到啦!”
“!”影子被天禄的突袭吓了一跳。
“还在难过啊小师傅,别难过啦,我很快就回来,我很厉害的!”天禄挽起他的手臂晃了晃,逗笑了影子。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影子揉着小徒弟的头发,恋恋不舍。
“知道啦小师傅,再抱一下,我走啦。”天禄抱抱影子,后退几步,挥挥手,跑下了台阶,翻身上马,奔向城门。范闲去了趟别院很快回来,跟家里人说了几句,见天禄以及范建派来的一众虎卫还等着,便赶过来,启程了。
走了一段,范闲下令原地休息,匆匆向树林里走过去,王启年见状慌里慌张的追过来,还没说话,天禄嘴一撇。
“回去,我俩不走一会儿回来,别逼我喊高达哥揍你。”
王启年:小陈监事没爱了。
“高达哥,我和范闲去林子里转转,你们看住车队,任何人不许离队。”
“是,小陈监事。”高达应下。
林子里,范闲看看无人,悄悄询问天禄:“天禄,你没把鎏金带出来吗?”
“带了,我不放心他自己跟着庆丰哥他们在京都。”
“在哪儿呢?”
“鎏金吗?在我家呢。”
“在你家?你不是说带出来了吗?”
“对,带出来了,在我家呢。”
“???”
“除了鎏金,还有我六处一个师兄。诶呀一会给你看,叔来了。”天禄无语。
五竹专程来一趟,只是为了告诉范闲太平别院里叶轻眉留下那个机关的探查结果,以及他也要去北齐那边,找苦荷打架来拖住他。加上天禄和范闲还要避免队伍里的人起疑,所以说了没几句,便匆匆道别,临走,天禄还不忘嘱咐五竹注意安全。
返回的路上,范闲苦恼的挠着头跟天禄吐槽:“叔说肖恩可能知道我娘的事情,可是我接到的命令是杀他,这怎么办?”
“先问出来再杀?”
“???”
“怎么了?”
“杀他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你真是瑞兽吗天禄?”
“当然是,不杀留在给他养老啊?”天禄叉腰,“就他在鉴察院门口对院长和师父的敌意,不是要拿来换言冰云,我让他跟程巨树一个下场。”
“......行吧。”你强,你厉害。
队伍这边,高达正满脸嫌弃的远远看着王启年,范闲在旁边看了半天,高达才发现。
“大人。”
“怎么了?”范闲看看王启年又看看高达。
“没看出来啊?王先生偷吃库存水果。”天禄一边喂自己的马一边朝王启年扬扬下巴。
“行事鬼祟,猥琐贪小,这种人留不得啊大人。”高达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这件事儿我会找他谈,多谢高兄提醒。”范闲尴尬笑笑。
“大人!若要赶人,我来!”高达拍拍胸脯。
范闲笑的更尴尬了。
“高先生,麻烦看好我的马,一会我跟范闲坐一阵子马车,谢谢您。”范闲上车一会,高达从那边回来,天禄才上前,彬彬有礼的跟高达打招呼。
“诶,您是鉴察院监事,高某担不起您这一声先生!”高达受宠若惊,“您放心,我一定给您看好。”
“谢谢先生。”天禄把缰绳交给高达,转身攀上了马车。
“天禄,大人难当啊。”启程后,范闲半死不活。
“我就知道。”天禄偷笑了一下,“你当我这个监事每天舒服吗?对了,你不是想看鎏金他们吗?来,手给我。”
“干嘛?”范闲从指缝里看天禄。
“给我就对了。”
“诶!”
一阵眼花缭乱,范闲站在一处规模庞大的宫殿前,高台之下,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
“你给我干哪儿来了?!”
“我家。”
“天禄,你也没说你还有这么大的宫殿啊?”影二从花海里冒出来,看见范闲,行了个礼,“小范提司。”
“我也没跟你说我在金银台住啊,师兄。”天禄摆摆手,“金银台是藏宝阁,黄金屋是藏书阁,这儿是不夜天,我以前是住在这里的。”
“卧......”范闲麻了,“你这规模比庆国皇宫也大吧?”
“毕竟是神兽啦。”天禄歪头,呼唤一声,“鎏金。”
“小姐。”鎏金也从花海里站起来。
“过来,闲闲哥想看你呢。”
鎏金听话的上前,站在天禄旁边。
“我天,天禄你审美可以啊。”范闲欣赏着鎏金,“这么漂亮,比那套白色还好看。”
鎏金被天禄换了一身松散的火红色衣服,眼睛上的绸带也换了红色,头发用骨质簪子挽起一部分,剩下的披散着,有种魔尊一样桀骜不驯的意味。
“那当然,鎏金最好看。”天禄拍拍她的神庙使者,“这次子荆哥没来,下回带墩墩和娟嫂子来玩儿会儿。”
“行啊你!”从领域里退出来,范闲晃晃头,“看不出来啊!”
“别瞎说,要不然我删了你的记忆。”天禄威胁。
“放心,我嘴严实着呢。”
“给,出入令牌。”天禄给了范闲一个精致的玉牌,“带在身上别丢了,不出意外,可以随意进出我的领域。”
“这么神奇?”范闲接过来玩弄,试了试,果然进去一趟又出来了。
这边正玩儿,天禄机翎中休眠仓里的羲和传出呜呜的海螺声,天禄眼睛一亮,抽出一支黑色竹笛,放在嘴边,婉转的笛音轻轻响了两声。
“什么事儿小师傅?”
“天禄?原来你真没忽悠我们啊!”是影一的声音。
“那当然!我什么时候忽悠过你们。来闲闲哥,给他们说一句。”
“嗨你们好!”范闲也对着玄叽羲和来了一句。
“小师弟好!”三处师兄也来了。
“冷师兄!你也在!”范闲惊喜。
“听说影子他们能联系上你们俩,我们就来了。”费介也在。
“师父!那院长是不是也在?”
“小禄。”陈萍萍的声音也传过来。
“小师傅,就你不说话。”天禄假装不悦。
“......我在。”
“老师,影子大人,还有院长,你们不用担心,我俩厉害着呢。”范闲拍胸脯。
“就你?再来个程巨树一巴掌就给你拍那去了。”天禄嫌弃。
“诶!你这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么多护卫呢!现在来十个我也不怕!”
“好了院长,你们放心,我看好他不让他乱跑。有事儿打......不是,吹给我。”天禄捂脸。
“好。”陈萍萍在传声海螺旁听着两个孩子拌嘴,忍不住笑了。
“我是你哥好不好?别说的我好像小孩儿,你才是小孩儿呢。”挂断以后范闲不服气。
“我?小孩?别忘了你是两辈子,我是一路从上古时代睡过来的,这么算我比你大几百万岁。”天禄懒得理他。
“不过你这海螺真新奇,就跟电话似的。”
“传声海螺,还有铜镜,是仙界常用的通话工具。不过现在我也只敢给这些信任的用了。”天禄撩起衣摆跳下马车,“你接着坐,我骑马去,还能看风景。”
京都的巡城司只能送一段距离,剩下的全靠使团自己,所以队伍停下以后,天禄跟范闲打了招呼,先去调整队伍布防了。等大概调整好,天禄返回水边找范闲时,时刚好看到高达离开,王启年一脸迷惑。
“大人,这货......吃毒蘑菇了吧?”王启年指指高达的背影。
“其实......是你偷吃水果被他撞见了。”范闲挠挠头。
“......”天禄看范闲这样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干了点啥。
果然,再启程,王启年一脸便秘一样的表情,端着水盆站在肖恩的囚车前。
“行了闲闲哥,你可别为难王先生了。”天禄无奈,边笑边接过水盆,“王先生,去赶车,肖先生这儿我来。”
“诶呦我可谢谢您嘞小陈大人!”王启年如释重负,赶紧逃了,天禄无奈一笑,端着水盆上了囚车。
“肖先生好,今日起,由我与您同行。”天禄端端正正坐下,车门关上,肖恩才睁开眼睛。
“是你这小丫头。”
“是我,肖先生。”天禄洗洗毛巾,“本来是王先生,他害怕您,我就来了。”
“你不怕我?”
“怕您做什么?”天禄凑近擦着肖恩有些脏兮兮的脸,“怕您这一身锁链么?”
“小丫头,好好活着,我会来找你。”肖恩盯着她。
“晚辈随时恭候。”天禄微笑。
“你说,要是我抓住你,用你威胁那个年轻人,会怎么样?”
“前提您得抓得住。”天禄将毛巾放回水盆,推开门给了外面的侍卫,“我希望我们能相安无事,毕竟,我想您的义子,上杉虎大将军,应该不希望见到您的时候,您有什么意外。”
肖恩冷哼一声,不再言语,使团很快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