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天禄也要去,陈萍萍知道劝不住这孩子,只好反复叮嘱她和范闲一定小心,任务不要紧,先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此去北齐,有一个人你们要小心提防——北齐锦衣卫镇抚使,沈重。”
“能被您记住的人,肯定不是善茬。”天禄摸着下巴,“院长放心,我会小心。”
“其他资料放到范闲马车上了,你们两个多看看,一定要记住北齐的政局。”
“好。”范闲应下。
“院长,你想要个闺女儿吗?”天禄突然跳到陈萍萍面前。
“什么?”陈萍萍惊讶的扬起头。
“反正我也是孤身一人,都跟您姓了,等我跟范闲回来,我认您做义父,以后我给您养老送终,如何?”天禄蹲下,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陈萍萍。
“你当真愿意?”陈萍萍有些惊喜。
“当然愿意!院长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天禄在陈萍萍和范闲旁边蹦蹦跳跳的转着圈。
“好,等你回来,我就收你为义女。”陈萍萍由衷的笑了。
“院长最好了!”
“走,八卦厅有人等你们,天禄,你还要去一趟六处。”
“得嘞!”天禄先一步跑了。
在八卦厅里等着的是三处的师兄们。
“诶!师弟,小师妹。”冷师兄热情的迎上来,“听说你们要去北齐了,我们给你们两个准备了些东西,过来看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天禄小声跟范闲叨叨。
“我也是......”
等到从三处出来已经很晚了,天禄算是见识到师兄们搞事儿的能力了。范闲抱了一大堆的东西先行离开了,而天禄则是又去了六处。
六处主要负责暗杀,都是杀手,不及三处那般热烈,师兄们的关心温柔含蓄,都非常宠爱天禄这个小师妹。影一他们早已听说天禄要去北齐的消息,这时候已经都围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恨不得跟着她去。
“好啦,师兄们放心,我可以的!小师傅教我的东西又不是白教。”天禄略感无奈,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影子大人。”有人向过来的影子行礼,人群自动为他避开一条路。
“小师傅!”天禄抬头。
“你可以不去,为什么要接受?”
“范闲要去的,我不能让牛栏街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你还小。”影子不愿松口。
“......小师傅,我总要长大不是?”天禄仰起头,看着影子的眼睛。
她与范闲同时睁开眼睛,范闲出生,她从沉睡中苏醒,若这样算,她确实只是个孩子。
“你可以......”迟一些长大的。
“小师傅。”天禄上前几步抱住她的小师傅,蹭了蹭,“放心,在京都等我回来,好吗?”
影子不说话,但天禄看到了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水光。
“我会回来的小师傅,一定会,我保证,你和师兄们要等我。”天禄语气坚定。
“......好。”影子终于妥协了,只是那对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小师傅,这个给你。”天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海螺,递给影子,“你瞧小师傅,这个可以吹响,要是担心我了,你就吹,然后把它放到耳边听,我如果腾的开手,会立刻用笛声回应的。”
“真这么神奇?”影一有些稀奇。
“当然了。”天禄叉腰,“我现在得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我走远你们让小师傅试试。小师傅再见,师兄再见。”
“一定注意安全啊天禄!”影一向着天禄的背影喊了一句。
“知道啦师兄!”
马车上,天禄和范闲头对头玩儿三处师兄给的那些小玩意。
“这暗弩挺好玩儿。”范闲正在给手臂上的暗弩插箭。
“别对人,小心误伤嗷。”天禄提醒他。
车子哐当一晃,停下了,外面一片骚乱。
“什么情况?”范闲看向天禄。
“我怎么知道?”天禄撩开车帘,六处负责保护她和范闲的师兄跑过来。
“小禄,范提司,快下车!”那个六处弟子很是焦急,“保护你们大半的人已经失去联系了,袭击者凶狠至极。”
“你们两个赶紧跑,我和王启年殿后。”滕子荆示意范闲和天禄快走,六处弟子也拉上范闲就跑。
“王先生,子荆哥,注意安全。”天禄向两人颔首,跟上范闲和六处师兄。
“三组的过来。”那名六处弟子如临大敌,将天禄和范闲护在身后,“全军覆没了,小禄快走。”
天禄率先察觉危险,刚想推开师兄,一道雾气扑面而来,那名六处弟子想都没想一把将天禄的口鼻捂住,自己却吸入不少粉末,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师兄!”天禄手一挥,机翎出鞘向着袭击者凶狠的包抄过去,与此同时,范闲的暗弩也射了过去,“什么人!别跑!”
锋锐的机翎狠狠钉在柱子上,柱子后面伸出一只手,抓着范闲那三支暗弩。
“老师?!”范闲眼睛睁大了。
费介嗅嗅手里的弩箭,五官都皱到一起,“真够臭的,三处的暗弩,三......不,四号毒。”
“您回京啦?”范闲惊喜,天禄则是蹲下来探探六处师兄的脉搏,确定他还活着才松口气。
“我刚才看见你们俩身边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没事儿,我已经给他们都撂倒了。”
天禄和范闲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费介:“......”
“你们这么看我做甚哪?”
几秒钟以后,三人都站在晕过去那名六处弟子旁边,费介尴尬的挠挠头。
“六处的?”
“保护我们的。”范闲无奈。
“鉴察院人太多,我也认不全。”费介更尴尬了。
“有其师必有其生,真是跟我们俩当年背刺您一模一样,都给自己人撂倒了。”天禄捂脸。
“你谁啊?”费介看着旁边这个带着面具的人。
“好啊师父!我长大点您就不认识了!”天禄掀了面具。
“小禄?!这才多长时间,多少年不长一来京都长这么多?!”费介惊愕了。
“谁知道呢。”天禄撇撇嘴,“师父您怎么回来了?”
“走吧。”
“大人!”
“小禄!”
刚走到巷口,滕子荆和王启年追过来。
“滕子荆?你没死啊?”费介看过去。
“费老。”滕子荆悄悄往后退了退。
天禄:“......他们两个现在是范闲麾下,师父手下留情!”
“一块儿走吧。”费介看了两人几眼,带着范闲和天禄走了。王启年和滕子荆面面相觑了一下,赶紧跟上。
走了一会儿,费介带着范闲和天禄来到一家胭脂铺子,穿过去,是个小院,院子中间摆了两把躺椅,一把遮阳伞,中间的树上还挂着一只秋千。
“和澹洲的时候一样。”
范闲和天禄自然而然都找到了位置,范闲躺平,天禄跳上秋千,轻轻晃着。
“这铺子谁开的?”范闲一时兴起问了一句。
“我开的。”费介也躺下。
“您开胭脂水粉的铺子?”天禄有点惊讶。
“那年我去北齐下毒,对方是个妇人,我灵机一动,做了个有毒的胭脂。没想到那东西做的不漂亮人家不喜欢,硬是不用。出了岔子,险些误了大事儿啊。”费介坐了起来。
“然后就开了个店?”范闲好奇。
“这得是出了什么差错啊师父?这么大执念?”天禄也好奇起来。
“那次差错,毁了陈萍萍的双腿!”
范闲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晃晃悠悠的天禄蹬着地一个刹车。
“肖恩当时是北齐的暗谍之王,费了好些个人手,打听到他儿子要结婚,陈萍萍率队千里奔袭,生擒肖恩。”
“这事儿我听说过。”范闲想了想。
“那次是我先到的,我本想毒杀了他那儿媳,以此来要挟他们父子,没想到胭脂出了岔子,这一仗,鉴察院死伤过半,他儿子儿媳死在当场,陈萍萍断了双腿。”
“原来院长是这么受的伤啊。”天禄一脸懂了。
“后来我就老是想,”要是我当初没出这个差错,现在的局面他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其实吧,局面不会变的,师父。”天禄托着腮,“我听院长说过肖恩,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儿媳中毒就被胁迫呢。”
“一样不一样的,已经没人知道了。”费介摆摆手,“我听说,你们俩要去北齐送肖恩?”
“嗯嗯。”
“你还嗯?那个王八蛋出的主意?咱不去!”
“那个......是陛下的主意,师父。”天禄挠挠头。
“必须带你俩逃出京城,收拾收拾,今晚就走。”
“师父?啊?”天禄大睁眼。
“肖恩对鉴察院恨之入骨,我,你们,还有陈萍萍的关心是瞒不住的!去了北齐,你怎么对付肖恩?”
“小师傅我都不怕,还怕肖恩个糟老头子啊......”天禄小声嘀咕。
“你还好意思说?我就去趟北齐,你怎么成了影子那家伙的徒弟了?”
“诶呀师父,您看,影子大人是‘小师傅’嘛,技多不压身,我这不是多学点没错嘛。”天禄赶紧解释。
“先不说这个,你俩赶紧回去收拾。”
“老师,鉴察院和禁卫都不会放我们走的。”范闲无奈,尝试劝说费介。
“谁拦着我们,我就杀了他。”费介拉开门。
陈萍萍在门外挥挥手。
“要杀我啊?”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我一直知道。”陈萍萍微笑。
陈萍萍和费介进了院子里以后,天禄他们就被关在外面了,四个人竖着耳朵趴在门上听,陈萍萍和费介似乎吵了起来。
“你站起来,你现在站起来我就信你!”
费介此言一出,院子里一阵沉默,天禄赶紧推门闯进去。
“师父,别这么说院长啊!”天禄拉住费介的衣袖,“我可以的,范闲也可以的!”
“当年就是因为我!都没保证了你的安全!”费介向陈萍萍咆哮,“天禄还小,你让她也去北齐送死吗?!”
“师父您别对着院长吼。”天禄把费介拉开,又重复了一遍对影子的话,“您瞧,我总要长大,也不能一直是小孩子不是?”
“老师,我愿意去北齐。”范闲也跟进来,“李云睿出卖言冰云,是为了斗垮我,我必须接他回来。”
“还有我,师父。”天禄也抬头,“我想长大,我想做个名副其实的鉴察院监事,而不止让人提起来只能想到我是陛下亲封的。”
几人相对无言,唯有沉默。
临行前,范闲还带林婉儿出来玩了一圈,天禄呢?天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特地跑到鉴察院,把她的小师傅影子拉了出来。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范闲和林婉儿都身着白衣在前面牵着手奔跑,天禄和影子都是一身漆黑,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
“......小禄,你一定要去北齐吗?”沉默许久,影子还是问了。
“要去的,小师傅。你放心吧,我能行,师父都松口了。”天禄向影子笑着,“我还有个很厉害的护卫呢!他会保护我的。”
“......”影子不再说话,默默的走着。
“小师傅,我都要走了,就不能在我去北齐以前给我留个好印象哪?”天禄晃晃她小师傅的手,“别不高兴嘛。”
“我没有不高兴,天禄,我担心你。”影子好看的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小师傅,我都给你海螺了,你要是真有事儿就吹,听到笛声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对着海螺说,我能听见。”
“怎么可能。”影子苦笑一下。
“就是可能,你到时候试试看就知道了。”天禄弯腰折了些花,编了花环带在影子头上。绚烂的花朵为冷冰冰的黑衣刺客染上一丝温暖的色彩。
“等我回来,请你去我家做客哦小师傅,是我家,不是我的暂住地。你要等我回来,一定要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