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1

[3月5日

诸事不顺。］　　

廖芷走出会议室，一展眼，玻璃窗外云层夹着细雨，天地间灰荡于白雾。

虚无缥渺，缥渺虚无。

“廖。”

廖芷闻声回头，视线在某处微微一顿，才倏然转向莱欧。

“抱歉，你可能白跑了一趟。”

莱欧挑眉。半月不见，他疑心眼前的并非廖芷本人。　　

——廖芷总是持着胸有成竹的笑意，一进谈判席便如游鱼入海,指拈筹码,舌吐开言语的陷阱,应下任何谈判,入RMC一年后便平步青云。

而眼前的廖芷虽仍弯着眉眼，琉璃眸却黯淡了许多。

“RUB又开条件了?”莱欧不可置信地指向走廊尽头的背影。　　

“不。”廖芷抬手扶额,“高层更改了研发部的研究方向,RUB的条件……我可能真的完不成了。”

“更改研究方向？”莱欧不自觉地提高嗓门，“那帮人是蠢货吗？”　

莱欧圆睁的眼睛迸射出惊疑,廖芷下意识侧开视线,RUB代表嘲讽的语调又在他耳边回荡起来。　　

廖芷闭了闭眼，重又向莱欧解释：“研发部进度停滞，高层在尼尔斯的建言下更改了研究方向，是我的失误。”　

“你、你、”莱欧的手指着廖芷颤个不止，终是愤而甩回身侧，“翟笙怎么说？还有普斯，他反对没有？没有？不行，我现在就去问问！”　　

“莱欧！”廖芷厉声叫住他，“研究方向三天前就改了，是我无力扭转他们的决定，你去研发部又有什么用？”　　

“如果项目失败公司的损失不可估量，到时候你怎么担责？”莱欧恨声，“前一个月的进度随时可以接上，你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缩了？”

畏缩？

如果莱欧知道高层对他积怨已久，耐心尽失了呢？　　

从与G-World合作开始,他走的每步都背离公司宗旨,险之又险。如今研发组频频撞壁，简直是在那帮保守的老东西底线上蹦迪，一蹦一个裂痕丛生。

他时不时怀疑，当初与G-World的合作方案轻而易举得到高层的支持，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好了。”廖芷叹下一口浊气，手掌下压，“我再争取一下，莱欧。”　　

莱欧稍稍冷静，抬手在弯芷双肩重重地压了压：“不，我也得去和他们说说。刚才是我心急，你别在心上。”

“多谢。”莱欧刚走了不到五米远，只听得背后一声短促的“等等”。

“什么事都不要和翟笙说。”琉璃睁波澜着，“拜托了。”

莱欧挑起一边眉毛，迟疑着点下了头。

廖芷驻立原地，垂下头，嘴角洇开自嘲的阴影。

怎么可能告诉他啊。　　

自己信誓旦旦告诉他研发组不会被干扰，到头来控制不住局势的也是自己。

现在小学弟整日不见踪影，恐怕正窝着火。

受制于人，愿把握在手中的东西再也把握不住，换谁都会满腔怨愤吧？何况，那可是翟笙啊。

聊天框里，自己发的消息还停留在三天前，一条一条，石沉大海。

廖芷嘴唇轻张，又决然合拢，摒去又一次叹息。

锃亮的皮鞋踩在一尘不染的地面上，一步步一寸寸前移，步声漫长而空寂地响着，直到骤止于另一双皮鞋的阻隔。

“看起来不太妙呢，廖先生？”尼尔斯单手撑门，立在外联部门口，刚好拦住廖芷的去路。

“太累的话，还是不要把精力花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劳逸结合’吗？”

“‘一劳永逸’更适合你，尼尔斯先生。”廖芷用力抓住尼尔斯的手臂往下一扯，面沉如水。

尼尔斯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劳永逸’？这不是一个月后的你吗，廖先生？”

他从善如流地侧身让开。

“忘了通知你，”他语带玩味，“你的一部分项目被划给了——”

铃声大作。

优雅的琴曲竞化作催命的急雨,廖芷接起电话,神色剧变。

“……我。”

尼尔斯“我”字未出，廖芷已冲出办公室，不见踪影。

——哥哥。

——妈妈知道了。

廖楠的声音虚软无力，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