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早上的举动打破了两人间的隔阖,下午的大课间,两人竟边写作业边聊起了天。也不知是他们本来就活多,还是太久没说话了。不仅仅是聊天,祝予芸还教叶言寒题目——除了夏柠之外,祝予芸从没有这么耐心地教别人题目。
晚饭后,祝予芸本想再次一头扎入作业堆中奋斗,但无奈被夏柠死缠烂打地拖去了操场。而理由是,老在教室里写作业会傻的,要去散散步。
两个女生在满是人的操场跑道上沿着内道绕圈。
操场周时都亮着灯,灯下夏夜的飞虫投映出了舞动的影子,似乎遵循着某段跳动的旋律,又仿佛只是无序地飞跃。时而,男生们会为进了球而欢呼:时而,女生们会因某个玩笑而捂嘴偷笑,青春的炽热气息萦绕四周。
"在浪漫的意大利,迷人的风景……"
怀源初中不知何时开始在这个时候放音乐了。
是《提拉米苏》——只开头简短的一句,祝予芸就听出来了——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每当这首歌轻快的旋律在耳畔响起,她总有一种莫名的快感。那种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你觉得,你的同桌怎么样?"
夏柠突然冒出一个不知从何处而起的问题,笑肆无忌惮地溢出嘴角。
祝予芸被问号从音乐中拉回,大脑空白的瞬间,叶言寒早上微笑着的样子浮现出来。她抬头,乌黑的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一圈,也没多想:
"挺好的,人不错。”
"你喜欢他?"
夏柠脸上依旧是笑,甚至更浓了,但眼中却多了分认真——青春的少女总认为“好”就代表喜欢。
"别乱说啊,我可没有。"
祝予芸募地心虚了一下,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心虚?!
"好好好,你没有。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不觉得他今天早上的举动有点奇怪吗?还有,还有他看你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对劲。江泽铭可跟我说了,叶言寒看谁都没这么温柔过!"
祝予芸刚想回夏击柠,跟她说这没有的事,误会罢了,可话刚到喉咙中,就要到嘴边了,又注意到另一个点:
“哎,等等!江泽铭是谁啊?"
夏柠的大脑飞速运转,双颊上不禁泛起了朝江,一时不知怎么狡辩。
"其实……”
其实这一切都要从叶言寒帮祝予芸值日的那天说起。
那天,祝予芸把情书还给叶言寒后就去了美术室,之后没过多久,江泽铭就找来了,
江泽铭没从后门进来,而是莽莽撞撞,一路疯跑到前门。刚准备破门面入,奔向叶言寒,可刚打开门,就和低着头推开门要去接水的夏柠撞了个满怀。
夏年柠只觉得额头处传来温热,还有不断加快的心跳。下一秒,两个人就像触电了一般地迅速分开。
夏柠揉了揉额头,在手举着水杯就想开口大骂:
"你是不是瞎呀!跑那么…"
话未说完,只抬头的刹那,她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江泽铭虽没有叶言寒高,但也只矮了一点,对于夏柠这种身高160出头的"小土豆"来说,是要仰头看的。
她发现,面前这个男生身上散发的是阳光般热烈的气息,即使两个人之间有些空隙,但依旧很近,近得夏柠能清楚地听见他略急的鼻息。除了那热烈的气息,便是一身的放荡,或者说桀骜不驯,与叶言寒相似——那是不属于这个班级的气息。
与叶言寒不同的是,他的气息不是冰冷的,而是带有温度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的。
江泽铭皮肤不算白,不论手臂还是小腿,都有运动训练的痕迹。高大的身材,强健的身姿——妥妥的体育生体格。而那头卷发,也让他更加阳光。
总觉得是他身上的热气的原故,夏柠的两个颧骨上微微发烫,就如同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炽烤着——感觉脸已经红了一半。
一直仰头果然脖子会酸,她扭扭发酸的脖子。再次上仰起头,就对上了那双散发着火热目光的眼眸,那火热缠上夏柠,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她的眼睛,很快便流淌在全身,令她心头不禁一颤。
"你找……?"
夏柠转过目光,避开那缠人的火热,率先开口问。
"你好,我是江泽铭。”
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不过,我好像没问他吧。
但江泽铭并无异常,甚至还笑得明朗。
"你……你好,我叫夏柠。"
江泽铭笑得更厉害了﹣﹣哈哈,她有点可爱呀!
在他这个身高的角度能清晰地观察到夏柠头上小巧的,盘得高高的丸子头。乌黑发亮的头发盘成一团,由于她头发不长,所以丸子头也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
江泽铭忍不住推了那顶得高高的"小丸子",顺带着拍了拍夏柠的头。
"嘿,你别动我的头,我好不容易扎起来的。"
夏柠的脸更烫了,嘴唇不自觉地嘟着,两边的脸颊微微鼓起,好像嘴里含了两个小包子,圆圆的。
"生气的时候更可爱了。”
江泽铭一个不小心,嘴瓢说出了心声。
“你刚才说什么?”
夏柠一脸疑惑,于是他似乎要掩盖什么地改了口:
"我是说,好,不动你的头了,你够矮了。"
夏柠虽然不喜欢别人动她的头,但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本来听到前半句心中气消了大半,可当她听到后半句时,刚吞到肚子里的火又燃烧地更加旺盛直接蹿到了喉咙里——身高的确是她最大的痛处。
眼看火就要从口中喷出——一些火苗已经在她眼中发热了。江泽铭笑了,笑得肆意而潇洒,但嘴上却说着最"卑微"的话:
"别生气,别生气啊。来,送你颗糖,不过吃了糖就不能生气了啊!"顺手从口袋正掏出一颗焦香源味的阿尔卑斯糖,摊开手掌,递夏柠面前。
那只手不白,但骨节分明,手指很长,那颗阿尔卑斯糖在他于掌中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夏柠看着那只手,痴了﹣﹣他的手好好看。那我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拿去啊,愣着干吗?"
见夏柠无动于衷,江泽铭伸着的手也举酸了,只好开口问。
"啊,哦。谢,谢谢。"
"谢什么?你应该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才对。"
江泽铭看她呆呆的、机械的动作,忍不住打趣她。
夏柠不再说话,只乖巧地接过那颗糖,握在手心里。
她的手似乎和那颗糖很配,都小小的。
"好了,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吧?"
江泽铭问。
她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浓郁的焦糖味瞬间在舌尖化开,甜味很浓,不一会便占领了她的整个嘴巴,甚至溢到了胸腔。夏柠也不常吃阿尔卑斯糖——她是喜欢甜的东西,但她总觉得阿尔卑其斯糖过于甜了,齁得难受。
不出意外的,这颗也很甜,而且比住常都要甜,以至于她全身都被甜包围——只想咧开嘴微笑。可她不觉得齁了,反而觉得刚刚好。
原来,它真的有魔力,真的吃了就不生气了。
做朋友?好啊!
夏柠含着糖,点了点头,嘴巴依旧鼓起了一个小包,只是不再装着带着愤怒的气体,而装着一颗甜香满溢的糖了……
"江泽铭,在门口干吗?进来呀。"
叶言寒扫完地,看江泽铭只站在门口,便叫了他一声。
"哦,来嘞!
江泽铭笑着看了眼夏柠,就跑去找叶言寒了。
"你刚在那干什么了,笑得这么猥琐?"
江泽铭听他寒哥这句话,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毫不犹豫地反驳:
"寒哥,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王树临风的,虽不及你吧,上有学姐喜欢,下有学妹暗恋的,但也不能说我猥琐吧!”
叶言寒无奈承认——猥琐确实夸张了,但刚才他的笑一定不正常。
"不过要说你是我寒哥吧,你还真是哥,这个学校里估计都没有你学姐,九年级那些只能算是同龄人吧?要不是你小学转去意大利,又从那边转过来,你现在得读九年级吧。"
叶言寒没回答他。
可是他说的也对——如果他小学没跟父母去意大利,现在也确实是九年级,或者换句话说,他比江泽铭他们大一届。
算留级吗?算半个吧……
那边,夏柠在江泽铭走后,呆呆地站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却思绪万千。突然想到要去接水时,手中暖黄色调的糖纸已经皱成了一团——是她手心揉的。
口中的糖早已融化完,但那丝甜香仍十分浓厚,难以忘却……
"卷发?很高?和叶言寒很亲密?"
听完夏柠连脸红带激动的一番口述后,祝予芸大致知道那个名叫"江泽铭"的、把她姐妹迷得神魂颠倒的男生是谁了。
"你可别犯花痴,栽进去了啊!"
"哦。切,你不也是吗,叶言寒和你可是同桌!"
夏柠嘴上不服气,可声音早就轻了下去,没了气势——她栽没栽,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低头,手指前婆娑着一张黄色调的糖纸。
两人先是互相笑笑,不约而同地沉默着走出操场,走向教室。
沉默间,祝予芸想起夏柠提及叶言寒的短短几句话,不断回味——他看我真的有什么不同吗?我栽进去了吗?
肯定……应该没有…吧……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自问自答中到了教室门口。
在心中警告了自己无数次别再想了后,她迈步进了教室。然而,此时还有比她更不清醒的——夏柠停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只睁大了她原本就又大又圆的双眼,盯着一处目不转睛的。
见她不走,祝予芸便也后退了几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我的位置?
没错,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卷发少年,正和一旁的叶言寒高谈阔论的。其实只有他一人讲得激情澎湃,叶言寒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没仔细听,就偶尔点点头,发个简单的鼻音应和他。
"小鱼,江泽铭啊!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夏柠拉住向教室里探头的祝予芸的袖口,低声在她耳边嘟囔道。
"走走走,我们去会会他们。”
光看不够,夏柠还要去凑个热闹,兴奋得不得了。
还不等祝予芸伸手拉她制止她,她就已经自己小跑到目的地,祝予芸也只好依着她了。
"夏柠同学,嗨!"
江泽铭阳光而明朗的声音率先入耳。那一刻,夏柠的笑意再也无法隐藏,嘴角无可抑制地回耳根处扬,大眼睛也弯了,挤出了甜甜的"微笑",就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眼里就流出蜜了。
祝予芸走来,拍了拍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少女的肩膀,将她拉回到现实一点。莫名地,祝予芸有一种危机感——她的好姐妹要被抢走了。
"江泽铭,对吧。"
"是。祝予芸,你好。"
简单地打过招呼,江泽铭神神秘秘地凑到叶言寒耳边:"祝大学霸回来了,我先走了。"
江泽铭起身,向两个女生挥挥手,准备回自己教室。走到夏柠面前,抬了抬手,停在半空中,想了些什么,又放了下去。那只手再次探入口袋,摸出了什么东西,放在夏柠面前,张开手心,一颗阿尔卑斯糖映入眼帘——又是黄色调的,又是焦香源味的。
夏柠仰头,对上江泽铭明朗的眸子,眸子中仿佛有无尽的温柔。夏柠下意识接下那颗糖,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还不忘摆摆那瓶糖:
"拿到了哦!"
江泽铭和夏柠走后,这就又只剩叶言寒和祝予芸面面相觑。
祝予芸坐下,从抽屉里拿出没写完的科学作业本,翻开草稿本,按出笔。刚低下头准备下笔,顿了顿,抬头看了看叶言寒。
祝予去其实是带着偷偷看他一眼在做什么的心理投去的目光,不料叶言寒一直看着她,而她那仅一刹的目光也被他一览无念。
"偷看我?不用偷看,作为同桌,便宜你光明正大地看,怎么样?"
听这自恋的话,祝予芸不禁捂嘴笑了,还很配合地点点头。
晚自习开始,教室中的喧闹声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投入到学习中。
祝予芸似乎在一直科学大题上卡住了——不得不说,科学真的是她的噩梦,更别说这看着就让人头疼的全是字的大题了。
她今天难得戴了眼镜,但头仍低得几乎贴上了纸。笔尖停在作业的右下角,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墨点,时间长了,竟洇出墨痕来,原先那个小黑点被放大了10多倍,可她完全没有察觉,只盯着那题,不时地撩好耳边散落的头发,抑或是扶扶滑下鼻梁的眼镜。
她的眼镜是玫瑰金细框的,看上去小巧,但在她脸上显得有些大了。戴上眼镜,她似乎更加安静了,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
思考无果,她感到困意袭入大脑,意志再也支撑不住她的头了,低着低着便靠到了左臂上。双眼似睁非睁,疲倦毫不留情地涌入身体。
当她的眼睛就要闭上时,一张小纸条闯入所剩无几的视野。
枯燥被那张纸条驱散,祝予芸提起些精神,把纸条拿到面前,推推眼镜框,仍觉眼前模糊。不得已地眨了几次眼,终于看清——那是半张便利贴,很普通的单种颜色的,但颜色是她最喜欢的紫色,看着十分顺眼。
便利贴上字迹潇洒飘逸:
下周一我生日,晚自习下课,教学楼天台。
字挺大的,一句话便占满了这半张便利贴,但有一种野生字体的美感。
看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她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看样子是强制性的呀,可怎么不留个名字。
祝予芸抬头,想寻找这张纸条的主人。刚抬头,便瞥见了叶言寒手中把玩的半张便利贴,也是紫色的——主人找到了。
见祝予芸发现,叶言寒将手上那半张便利贴也递给她——她应该要问什么的吧。
果然,那半张便利贴上不久后也有了字:
有谁?
便利贴传回到叶言寒,他很快写下答案:我们,江泽铭。
哦,我想想吧。
祝予芸又撕了张便利贴传去。
叶言寒看了,还没来得及写,吴老师的声音便从后门处响起:
"叶言寒,你出来。"
他也没多想,就出去了。
吴老师将手上的手机递给他,只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来电,而来电的人的奋注显露在中央——叶言寒奶奶。
叶言寒接过手机,也接通了电话。
"喂,吴老师啊,能把电话给小……"
老人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但最后几个字没说出来,就被叶言寒打断:
"奶奶。"
他这一声“奶奶”几乎不带任何感情,就好似就只是个称呼。
"诶,是小寒啊,你爸妈说下周你生日,要接你回去一周,让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回去过生日?呵,不可能的。叶言寒的眉锋竖了起来,脸上,眼里尽是不屑与不耐烦,他不想多说什么,撇了撇嘴道:
"不想回去,别再想了。"
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吴老师:
"谢谢老师。”
说完,便走进了教室。
这孩子,人不大,气势倒不小——吴老师生出了一丝佩服。
教室里,祝予芸不再那么困倦,那道困住了她的题也不知怎么填满了。注意到叶言寒回来了,她看向他,疑惑在她的眸中转瞬即逝。
那抹疑感又被捕捉到了。
想知道?还有,题目谁教你的?
——又是一张便利贴。
祝予芸虽想了解,但也不好打探别人的隐私。既然他没说,那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至少祝予芸心里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有点嘴硬:
不想。题目…自己会的。
哦,自己会的就好。 下周一我生日你来,就告诉你。
这是……赤裸裸的"利诱"?
即使祝予芸知道是诱惑,但她仍妥协了,并且妥协得毫不拖泥带水。或者说,她心甘情愿地上了叶言寒的当:
好。
便利贴上的回复爽快而又乖巧。
叶言寒看着几张便利贴上小巧的、排列地整整齐齐的字,还有那个令他看了就舒心的、干脆的"好"字,微微地哧笑了一声——" 小鱼"上钩了!
放学后,祝予芸很快和夏柠一起出了校门。
路上她向夏柠说了叶言寒生日的事。刚开始,夏柠漫不经心地听着,没什么兴致。直到祝子芸说到江泽铭也去时,她就顿时精神起来了:
"我也要去!"
夏柠显得十分兴奋。
"那我明天帮你问问?"
"好好,你最好了,小鱼。爱你!"
夏柠挽着祝予芸的手臂,活像只黏人的小猫。
祝予芸本以为又要自己走回去,走到校门口,与夏柠道了别,就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祝予墨和何川。
好吧,今天有人来接地。
"今个何老师有事,让我把何川也顺便送回去。"
祝予墨提走了祝予芸的书包,是有点沉的,也不知道放了多少书。
祝予墨以前也是何老师的学生,也是个绘画细胞发达的人,自然也和何川熟络。
"哥,下周一晚上我要去参加同学生日,你跟妈说一下。"
祝予芸是知道自己说不仅没用,还有可能被骂,但她哥不同。所以,她也用不向祝予墨隐瞒什么。
"什么同学?"
"我…我同桌。"
听出那句话的磕巴,祝予墨挑挑眉,一丝警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但他还是答应了。
“谢谢哥。”
祝予芸没看出祝予墨眼神的变化,见他答应了,笑得愉悦。
走到停车位,趁祝予芸上车,祝予墨拉住了何川:
"她同桌男的女的?"
"男的,好像叫…叶言寒。"
何川如实回答。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