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祐来时，东启已经满天飞雪了。
她一身如梅娇艳的斗篷，从轿上盈盈地走下来。雪洋洋洒洒落下来，风牵下那宽大的篷帽，发丝扬起的一瞬，便露出了她浓淡相宜的容颜。
记忆里朦胧的模样霎时清晰，颜无夜袖袍中的手悄然握紧。
是她。绝不会错。
“见过公主殿下。”他慢慢弯下腰去，有些僵硬的行礼，目光使尽了气力才终于敛了下去。
“大人不必拘礼。”少女轻软的声音混着淡淡的香气飘过来，在他心上飘飘悠悠。
“公主请随臣来。”他恍恍惚惚地道。
之后的事就好像梦一般，颜无夜只觉得自己好像失了魂，直到将姜嘉祐一众人安排妥当退下，神智才逐渐清醒。
可那之后，他也再没机会靠近。他再不能告诉她那夜的火有多暖和，有多明亮。
姜嘉祐身边总跟着的那位公子，他渐渐也记起来了，甚至无端嫉妒着。常伴她身侧，替她撑伞，为她理事，想来当是很愉悦的事。毕竟这位小公主笑着的时候那样好看，生气的时候也是那样好看，哪怕无理取闹的时候，仍然是好看的……
纵然遥远。
纵然于他遥远。
自己有那样难以启齿的龌龊心思，颜无夜心知肚明，却仍放任生长。
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
······
姜嘉祐离开那天，仍然是大雪纷飞。他开始担心她的归路。
送各国使节离开城门时，他跃跃欲试着想上前与她说上几句话。
“云生，雪好大，我的鞋袜要湿啦。”姜嘉祐的语气带了些娇嗔。
替她撑着伞的周云生声音温柔：“公主受苦了，这一段路上雪厚，又在城内，不便行车，待出了城门，臣背您上车。”
“好！”少女满足了，冻的红扑扑的脸上漾起一个甜甜的笑，“云生哥哥最好啦。”
声音不远不近，倒足够颜无夜听得清楚。他脚步重新慢下，默默将眉眼再次敛下，掩入风雪。
或许……
罢了。
总归已经提前安排人马护送，此番缘也轻浅，情亦难全，他止步于此，至少体面。
他希望，在她面前，颜无夜可以不要再狼狈了。
······
后来再听见她消息，是南清瘟疫重发，皇帝驾崩，妖女祭天平怨。
他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女子，被冤为妖女，死在了大火中。
那个雪中神衹般的色彩，在如雪般飘扬的火絮中，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着痕迹，无影无踪。
“我给你生个火吧。”
如今看来，你这一生，不止为我一人燃火，可竟只零星几人看穿。
······
司命殿，月光如雪。
明明灭灭，我端详你眉眼。我在想，是你吗。
又或者，你还是你吗。
望入你眼中那一刻，我知道你是。
可你怎么会记得我呢。于你来说怕早已有百年的轮回。
可当你说。
说我给你生个火吧。
我就觉得，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已看清自己的心。
彦无也不再是颜无夜了，你是不是姜嘉祐又有什么要紧。
这一次，终于，你我咫尺之间。
你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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