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做贺礼

江川没有去找周祁，他是看着周祁长大的，了解周祁的脾气，生气了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允许任何人扰了他清净。

刘鸢追着周祁跑到了三宗堂，静静地陪他坐在这里看砖雕。这里是周祁常来的地方，心情不好时他会一个人躲在这里看墙上的砖雕。母妃告诉他这里记载着的是周氏先祖偶然间得到牡丹花神眷顾，获得了开疆扩土的宝贵资源。这砖雕上除了周氏的先祖还有一只角会发光的仙鹿，是花神的守护者，之后随着周氏先祖一起开疆扩土。因此王氏一族以牡丹为图腾，仙鹿是牡丹的守护神兽。

据说仙鹿就是江家先祖的化身，周祁很喜欢这个传说。他也觉得江川就是仙鹿的化身，因为江川的眼睛就和砖雕上的仙鹿的眼睛一样漂亮。

“祁儿，不要和阿川他生气了。”刘鸢陪着周祁坐在蒲团上。

“鸢姐姐，为什么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对我，川哥哥却要刻意的疏远我。”

“他……只是不太会表达，你送他玉佩他真的很开心的。你赌气把玉佩丢进湖水里他在湖里泡了几个时辰才找到。”

“鸢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初春的湖水有多冷暂且不说，就是夏季在湖里泡几个小时身体也受不了。周祁看刘鸢的眼神满是心疼就知道江川指定是做了这等傻事。

周祁让刘鸢留在三宗堂，自己从流花阁假山后面的暗门出去，一路急行到江府。

江府下人见到周祁纷纷下跪行礼吓得大气不敢出，以为是主子犯了什么大事，动辄皇上亲临。

“来人，江川呢？”

“回禀皇上，少，少爷他刚从外面回来不久，衣服都湿透了，夫人怕少爷热伤风寒，让少爷在汤池泡着呢！”江府上的丫鬟吓得哆嗦，刚刚少主子回来就一脸的阴云不散，刚安顿了去泡汤紧接着皇上就阴着脸来了。

江川在汤池里就听到了周祁的声音，草草裹了件一副就出来迎接。

“皇上找微臣何事？”

周祁看到江川穿了一件单衣就出来，唇色泛青没有丝毫血色，生怕他出来又着凉，撵着他进屋。

“一块玉佩而已丢就丢了，你寻它作甚？春寒料峭，染上风寒要如何？”周祁一边生气责骂一边又用热水烫了毛巾给江川温敷。

换做平常江川非得跪在地上恨不得说上一百句“皇上这万万使不得”，但如今四肢乏力头脑沉闷只能怏怏躺在床上。

“是阿弟送我的，不能丢。”

“如今乐意唤我阿弟了？你要早如此何必遭这一趟罪。”

江川扯起一个无力的笑容，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从小到大所有的事情，江川都维护周祁，让着他宠着他。可周祁即位后江川做的每件事都很执拗，任周祁软硬兼施都无法改变。

初春归京后没多久，江川就请命南征，言辞坚决似乎不容的周祁拒绝。

周祁明白，如今内外局势动荡，他没有理由不同意南征。如江川同他所言，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意气用事。

出征前周祁亲自送行，江川穿着暗红色的戎装，身侧的配剑是周祁命宫里最好的工匠用玄铁铸的流沙剑。

“以前你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如今是不是要失约了？”

江川轻轻笑了一下，流沙剑出鞘声音像伶人吹的排箫低声呜咽，漂亮的剑花仿佛可以斩断迎面吹来的风。周祁喜欢看他的剑花，打小就喜欢陪着他练剑。

“替你平扫战乱稳固江山，亦是在你身边护你的方式。”

“也护好自己，平安回来。”

“战场上的事有我在，朝堂上要多听太傅大人的谏言，父亲也会尽全力帮你。有些事迟早也是要考虑的……”

周祁知道江川的话什么意思，立刘鸢为后，这一步迟早要走的棋一直都没落子，他考虑的更多的不是大局而是江川，这断不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斟酌。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吗？”

“等明年京都的牡丹开的时候，我一定回来。”江川用鼻尖轻轻抵在周祁额头上静静停留片刻。

周祁在角楼上望着江川的军队出了洛城城关，渐行渐远，殊不知这一别再见竟是两年后自己与刘鸢大婚。

江川在岭南与南蛮部族交战半载已收复岭南，捷报频传京都，人却迟迟不肯班师回朝，奏贴回回都是一套说辞—清剿山匪和蛮族余孽。

岭南的深山里处处是通天的凤凰竹，在当地人们也会叫这种竹子为凤皇竹，据说古时汗罗帝为了他身边最宠爱的娈童将岭南的凤凰竹北种汗罗皇城，只为博取这位乳名唤作凤皇的娈童欢心。当时的凤凰竹有祥瑞之意，但汗罗覆灭后凤凰竹在人们心里就成了昏君的象征。

江川在岭南常饮当地的梅酒，这酒还有个名字和那位昏君有关，叫染醉。这染醉初饮味甘，酒劲在余味消散后才上头，江川不胜酒力，常常喝醉。

醉酒的江川只做两件事，其一庭中舞剑，其二挥毫题字。他提的永远只有两个字—周祁。

这些年他从不在任何人面前多饮酒，因为清醒时他尚可以将这份禁忌的感情隐匿，醉时不可言说的念头就像浓睡消不去的醉意一般。

他何尝不想回到洛城，回到周祁身边，但他如今只能借着南征北战的借口骗骗周祁也顺便骗骗自己。

“江川亲启

将军南征一载又半，为我周氏江山稳固立下汗马功劳。元秋五年元月十五上元节举行册封大典，册封刘氏为后，举朝欢庆。朕与江爱卿自幼相识，念此交情，望册封之际爱卿归京同庆。”

江川看着信上隽秀的字迹，与印象中周祁些许潦草的自己全然不同，字句间的语气也不像是周祁，结尾却明晃晃落了帝印。

周祁一定是生他的气了，连一封亲笔信都不愿写。可这一切不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他替他守着江山，和他的满朝臣子无差。可是为什么他的心却如刀绞般生疼，如万箭穿颅，如苦卮入喉。

寥寥数言，他却读了大半夜。窗外秋风吹卷着满庭落叶，正是望日，本该是月朗星稀，黑云却遮却了盈月。连同心上的他同赏圆月的机会都没有了……

距元秋五年上元节还有进半载，除去北上京都要花费的时间大致还有四月。这四个月江川数次请命，带兵征战西南苗疆部族与东南沿海部族，攻破四十余座城池。

待他班师回朝之日正好攻破五十五座城池，这是江川送给周祁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