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亭中人落下棋子，声重而清。

场中有片刻肃静，继而，有人敬畏地轻喃出声。

“是，是当朝首辅，凌、凌晏如……”

宁漾耳边风声未止，他有些惊讶的望着凌晏如，这个兄长小时候的朋友，他是见过几面的。

倘若兄长不在南塘，或许可以从他这里知道些消息。

只是，他如今贵为当朝首辅，该以何种方式去见呢？这个本该死在仇家手下的宁家二公子？

“诸生，辛苦了。”

另一道声音从演武场门口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人缓步行来，司业与司空澈都向那人行礼。

司业:“院长，测试已结束。”

宣行之:“有劳你了。”

白蕊儿不解:“测试？什么测试？”

众新生如炸开的沸水锅，纷纷低声议论起来。而院长哈哈大笑起来，慈眉之下却不失成严。

司业道:“此番宸王遇袭之事，是院长为诸位新生设下的迎新之试。”

“今晨，明雍二年生宣望钧于后山练剑，为司空先生的弩箭所伤……但宣学子很快厘清其中原委，得知司空先生是在试弩。”

“宣学子练剑之时，宵禁尚未结束，自认也有错，便将此事告知院长，不愿打扰司空先生醉心制弩之术。只是——”

司业看了看一旁微笑的院长，神色微妙。

“院长认为此事来得巧妙，恰好可对今年新生施以小测，让诸生切身体会明雍院训。”

宁漾叹了口气，院长还真是……

桓媱走上前问道:“敢问院长，此番测试……测的是什么?”

桓瑶似手在小心审视自己方才的表现，又瞟了宁漾和花云中一眼。

宣望之:“此番小试，分为三环。第一环，乃‘明礼’。明雍之中只论学礼，不论朝礼，此乃可第一训。宣学子要各位验伤时，使已以身示训了。”

有人低声感叹，也有人愧惜似地吸气。宁漾看着院长唇边微笑，想到宣望钩置身事外般的反应。

以宣望钧清冷的性子，能这么配合也是难得了。

“第二环，是‘明心’。考验的是学子临危之智。诸位能冷静观察分析出可疑之处，表现不错。”

宁漾心虚的退了小两步，他当时注意力全在宣望钧身上，哪有什么分析。

“而这第三环，便是‘明志’。”

“明雍院训:明志以修身，雍和而正道。如何对天下怀抱雍和之心，与众生共处?”

抱雍和之心，与众生共处……宁漾默念这几个字。经过方オ一番纷争，心中仿佛有了另一番见解。看来今后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唯有通过此番小试，才能思考何谓明雍学子须秉持的正道。”

院长拂袖，转头对身后银发人点头微笑。

“凌首辅，此番明雍新生小试，观感如何?”

凌晏如:“有些小提大做了。”

凌晏如漠然扫过亭下诸学子，目光似在花云中身上一顿。

“……一些人的表现，还算不错。”

随后又把的目光投在了宁漾身上，“但还需静心学习。”

话毕，桓媱挑衅了看了宁漾一眼。

宁漾:“……”好吧，他知道他一直很差劲。从来比不上他兄长，也没他兄长聪明。

爹娘已亡，虽不知兄长如今是否无恙，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宁家不是什么大家族，也谈不上复兴。

唉，被文司宥养的太好了。

莫非智商都被他吸走了？怪不得要拉着自己学算数！

以后不跟着他学习了！

宣行之:“哈哈，时辰不早，首辅大人可要参加我们的开学祭礼?”

凌晏如:“院长所请，却之不恭。”

宣行之:“反正此时回宣京车马拥猪，条礼之后不如留下共同午膳，我在后山侍弄的莱园今春长势不错。”

两人商谈着走出演武场。

三人跟着人群回到了开学祭礼的广场上。季元启揉着眼睛翻身下树，落到三人身旁。

季元启:“结束了?可有什么有趣之事?”

宁漾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季同砚，真是不好意思，方才……”

季元启哈哈一笑，揽住他的脖子:“多大点事，不如这样，小漂亮，你叫我声季哥哥，哥哥以后都罩着你！”

“季！同！砚！”宁漾咬牙切齿的瞪着他，随后叹息一声，对花云中和白蕊儿道:“两位同砚，我还有些事要办，待会见。”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远处的宣望钧走去，季元启被花云中和白蕊儿看着，有些尴尬:“诶，这不是，想着增进一些感情吗。”

宣望钧已换了衣衫，一身洁净傲立于众生之间，视旁人目光于无物。

“宣师兄！”宁漾摆摆手道。

“师弟……”

“怎么了吗？”

“方才只是场测验，我的伤无碍。”宣望钧看着他，解释道。

宁漾点点头:“我知道，无碍就好。”

“好几日没去你那了，雪球怎么样？”

宣望钧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道:“如往常一般。”

正当宁漾还想说些什么时，钟声悠悠响起，他们在人群之中站定，遥遥望向高台之上的人影。

宣望之:“今日，我等与诸生在此，共行明雍书院开学祭礼。”

“世人皆称，明雍乃大景第一书院。”

“多年以前，曾有新生间我，明雍何以称这第一?是否因皇家之利，独占冠冕?又或是网罗世家权贵之子，因世教权，以此盗名?彼时，我也问他，你为何来明雍求学?而这两问，本是同一个答案。”

院长沉默片刻，回身深深看向头顶的书院鹿纹，再垂目向台下诸生。

“今日，你们已明礼、明心、明志。来日，我希望你们能在这书院之中，自己找到这个答案。”

宁漾注视着远处的鹿纹，朗朗晴空下，少年们的发顶生光，衣袂被清风拂动，仿佛因院长的发问陷入思考。

钟声再响时，院长已转过身去，带领众人行礼。

花瓣随风而去，飘落到祭礼之外、广场不远处的偏僻一角。

程筠:“听说，今年院长大人的玩心还是很重呢。”

玉泽:“借此看看他们的反应，不是很有趣吗？”

程筠与玉泽对视，眸中颤动，未曾回应。

文司宥:“哦？已经开始了？

一声轻笑，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静谥。

白袍男子缓步走来，眉下镜片映出广场上一片蓬勃的熙攘。

“我错过了什么？”

“……无事。”玉泽道，“待会小阿漾可要回来了，新生开学，事务繁忙，不如让他在我这里住几日？”

“玉司监也许比我更没有时间。”文司宥笑着看向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