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这一剑所带来的剑意,隔着院墙被察觉到。
对峙的二人仍然不动,沉默几秒后,百里落仙无奈地闭了闭眼。
小先生的手从剑鞘上挪开,笑道:“多谢小公子让步。”
百里东君转身,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人声,他一愣,奈何眼前景象实在瞧不起,使劲摇摇头才清明几分。
看向来者,醉醺醺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先生收了剑,站起身,看着面前的百里东君,笑道:“终于与你见面了。”
小先生掀起了斗笠,笑道:“我姓萧。”
斗笠下的面容年轻俊秀,眉宇之间,气质非凡,眼中宛有澹澹水色,周身宁静安逸的气势慢慢氤开。
萧先生,小先生,只是一字之差,或许他一开始就是被称为萧先生的,只不过世人以为大家是在叫他小先生。
可是萧这个姓,却太过于不寻常了。
北离皇族姓氏,萧姓。
百里东君杵着怜华剑稳住身体也与他打招呼:“我叫百里…东…”
“…君。”
最后一个音节一落,百里东君再也撑不住睡过去,百里落仙脚下瞬行,接住百里东君。
闻讯赶来的百里成风和温壶酒看到了面前的场景,微微一愣。
“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啊。”百里落仙长叹了一口气。
温壶酒耸了耸肩:“其实所有人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藏不住的,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小先生转过身,带着使者们继续随管家前行,他对着站在那里的百里成风微微垂首示意,百里成风也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等小先生离去后,温壶酒和百里成风走过百里东君二人身边,踏入了后院。
后院之中,一个稻草人被斩成了两截,上半身整整齐齐地摔在地上。
温壶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着那近乎完美的剑痕,感慨道:“学了几日?”
百里成风沉声道:“不足五日。”
“这已经不是天才所能形容的了,五日的时间,拔剑术不过只能摸到点皮毛中的皮毛,完成这种程度,你当时花了多久?”温壶酒问道。
百里成风看了一眼醉倒的百里东君:“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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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里,小先生将斗笠摘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你居然自报家门,你不是向来最在意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吗?”
另一人也摘下了斗笠,眉目英朗,举手投足赫然就是潇洒,方才以指化掌,说的便是惊雷指,雷家雷梦杀。
小先生笑了笑:“此行不光是为了学堂而来的,我另领下一份差事,我若要把这份差事给办了。还得过镇西侯这一关,镇西侯不是普通的人物,我需要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雷梦杀倒下一杯茶,一饮而尽,放在在前厅那茶他一口都喝不下去,一点都不舒坦。
“对了你的伤怎么样?”雷梦杀轻轻捏起这人的手腕,发现无大碍才放下。
“那位林前辈虽然厉害,但没有尽力,只是切磋。”小先生说着话,忽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眉目倏尔柔和许多。
雷梦杀很久没有见到这般轻松的小先生,不禁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或许我们还要征求一个人的意见。”
雷梦杀眼珠子转了转,吐出一个名字:“百里落仙?”
小先生点头。
“差事?算了,不提了。你先说说,我的这位小兄弟如何?”雷梦杀问道。
“很快我就不是师父最小的弟子了。”小先生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刚刚有一个瞬间,从后院中传出来的剑气,有一股仙意。”
“仙意?”雷梦杀挑了挑眉。
“见到他我就知道了,真是酒中仙君啊。”小先生感慨道,“我很想喝一喝他酿的酒。”
雷梦杀眼睛一亮:“那可是极好的酒。”
雷梦杀话锋一转,突然道:“那你觉得那位小公子如何?”
“小公子…”
小先生目光微凝,脑海中浮现方才镀着光的画面。
风传花信,雨濯春尘。
自诩饱读诗书的小先生此刻搜肠刮肚,也只能翻出这首诗来,但意外很合适。
雷梦杀眉眼带笑,笑的慈祥,“我倒是想起我家寒衣了,这位小公子和寒衣的眼睛很像,像糖葫芦一样亮亮的,这样的人天启城可没有,大概和我家寒衣一样,独此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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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百里落仙拍了拍床榻上酣睡的百里东君。
前一刻醉醺醺的人此刻睁开眼,稳稳当当坐着,眼中哪有醉意。
“怎么样,像不像?”
“像!”
百里东君抿了一口茶,心想,小爷自小酒坛子泡大的,那么点酒怎么可能醉倒他。
“消息。”
百里东君接过一张纸条,展开一看,“青城无双、个江湖门派已至乾东,西楚剑仙的消息已散出”。
“动作真快,明日可真是有一场好戏看了。”百里东君将纸条扔进酒盏中,纸条沾水即化。
百里落仙从百里东君发梢拿下一片桃花,语气温和,似劝似问般道:“只是你这身衣服不大合适,该换换了不是?”
百里东君忽然凑近,抵住自己弟弟的额头,握住常年冰冷的手互相取暖,“不到万不得已,那套功法别用。”
“知道了…哥哥,你好啰嗦。”
百里东君无奈笑笑,“明明是和你学的,倒低谁啰嗦?”
一夜过去,乾东城中暗流汹涌,这座城一夜之间多了许多人。
镇西侯府外,桃花小院中。
院落中琴声忽起,一曲作罢,通往院落的长街尽头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有一道士入局,往院内行。
年轻的道士背着一柄桃木剑,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慢慢地在长街上走了几步,可却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院落的前面。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垂首,轻声道:“青城山掌教吕素真座下首席弟子,王一行求见。”
“入。”院内有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王一行笑了笑,手轻轻在墙上画出了一个八卦的形状,然后院墙之中就忽然多了一扇门,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先生的门藏得真深啊。”
院落之中,一个一身白色长袍,满头白发披散的公子坐在那里,他轻抚琴弦,没有抬头:“我与吕真人,也有数十年没有相见了。”
“掌教真人知道先生在这里,特命我来带先生离开。”王一行说道。
“带我离开?吕真人不怕引火上身吗?”古尘问道。
王一行笑了笑:“先生怎么是火呢?先生是利剑,天下之人都想握剑其中,而我青城山,却只想藏剑其中。想来抢剑的人,就来踏我们的山门,我青城山有桃木剑一千三百柄,可结阵,可杀人,尽管试之。”
“我年轻时和吕真人相见,心想这道士如此狂傲天才,以后必定疯魔武林。”
“后来我们都大了,道士去做了掌教,我以为就成了个爱讲道理的道士。没想到,气魄不改当初啊。”古尘轻轻一挥手,对面的石桌之上就多了一杯酒,“请饮。”
王一行坐了下来,感慨道:“先生的幻术果然名不虚传,之前只是听师父说过。”
“幻术是假的,酒却是真的。”古尘手一挥,自己手中也多了一杯,抬起手一饮而尽。
王一行也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他眼睛一亮,望着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什么酒,这么好喝!”
“这酒名桃花,你可以带回去给你师父一瓶。”古尘将一个玉瓶放在了王一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