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来客（3）

百里侯府，百里落仙正在和温壶酒下棋，不远处的院子里，时常响起破风挥剑声。

“小百里想要真真正正的学剑，恐怕要从拔剑学起。”温壶酒落下一子。

百里落仙落下一子围住一颗白旗，悠然道：“我这个哥哥习剑一把好手，悟性极高。只是拔剑论生死，与习剑还是有不同之处。”

“你这话，我先前同他说过，你可知他说的什么？”温壶酒顿了一下，落下一白棋，笑着道：“他要变强！”

“我知道。”

温壶酒看了眼百里落仙，“你知道什么？”

百里落仙未回应，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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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前几日不是说想要学剑，整个西南道，剑术比我强的没有几个。”百里成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教你。”

“你教我？”百里东君一愣。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百里成风右手握住长剑，身子猛地向前一掠。

百里东君别的不行，轻功可是得了这个父亲真传的，足尖一点，正要往后掠去，可百里成风却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百里成风长剑轻轻一挑，他手中的怜华已经飞起，百里成风左手一把握住那柄剑，右手长剑回鞘，足尖一点，便退回到了原地。

“果然是柄好剑。”百里成风把玩着手中的那柄怜华，“还是第一次真实地用这样一柄仙剑，这剑放你身上，可真的可惜了。”

“还给我！”百里东君足尖一点，右手一拳挥出，便要来拿剑。

百里成风微微侧身，左手一挥，那柄怜华从剑鞘中飞出，落在了百里东君的手中：“还给你了，你倒是用啊。”

“我用！”百里东君拿起剑，一剑挥出。

百里成风冷笑了一下，手中长剑再度出鞘，往上一扬，百里东君的剑再次被击飞，百里成风纵身跃起，一脚把那柄剑踢在了地上，喝道：“你这也叫会用剑？”

“再来！”百里东君把剑从地上拔出，抬起头，可四顾无人，哪还看得到百里成风的身影，他一愣，“你在哪里？”

“在这里。”百里成风一剑搭在百里东君的肩膀上，左手拿着从百里东君腰上顺来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你的剑术要是和你的酿酒术一样就好了。”

“练剑不过是突然起了兴致，可酿酒，是我毕生所求，怎能一样？”百里东君冷哼一声，身子一转避开了百里成风的长剑。

百里成风一叹：“在真正爱剑的人耳中，你这句‘突然起了兴致’可真是脏了耳朵。罢了，今日，我便教你拔剑。”

“拔剑？”百里东君将剑收回了鞘中，又拔了出来，一脸茫然，“不就是如此？”

“你这也叫拔剑？”百里成风一笑，身形忽然一动，长剑瞬间出鞘，他若自己的名字一般，成了一道风从百里东君身边掠过，随即铮的一声，长剑回鞘。

百里东君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剑再一次地被击飞在了地上，再一转头，发现旁边的石桌已经碎成了两块。

百里成风转过身：“这才叫拔剑。”

“一剑生死？这是父亲你练的剑术？”百里东君问道。

百里成风点点头：“我学过很多套剑术，但最先学的便是这瞬间生死的拔剑术。师父所教拔剑术，我不过练了些皮毛，但我却记住了他说的一句话。”

“刃出必有因，归鞘必有果，剑气如惊雷，雷起终归返。你拔剑的时候，必须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拔剑。”

院子里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到隔壁下棋的二人耳中。

“我赢了，舅舅。”百里落仙轻笑。

“真是不如你们这些小娃娃了。”温壶酒仰头灌酒，却发现就已经喝完了，下一秒一个酒壶出现在视线里，引得温壶酒目不转睛的跟随。

百里落仙不知从何处拎出一壶酒来。

“哥哥新酿的，尝尝？”

“还是落仙心疼我…你拿酒东君可曾知道？”温壶酒可没忘记先前的事，偷喝他一壶酒就被告到温珞玉那去了。

“不会，左右哥哥这两天肯定是没空理我们。”

事实上，的确如百里落仙所言，一连三日，百里东君都被关在后院里学剑，而且只会一式，就是拔剑。百里成风不知从哪里搬来了几个稻草人，说等百里东君一剑拔出，就能将稻草人斩成两截的时候，就可以从后院中走出来了。

“拔个屁，不拔了！”百里东君喝道，“顺德！”

那名叫顺德的小厮急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小的在。”

“去跟爷爷说一声，快来救我！”百里东君说道。

顺德挠了挠头：“可是早上老侯爷来过了呀。”

“对啊，老侯爷还在门外看了几眼，然后说了句‘不错’，就往军营里去了。”顺德答道。

“看来这次爷爷都被收买了。”百里东君愤怒地挥着手中的剑，对准那稻草人就准备一剑砍下去，“好好好，我砍，我砍给你看！”

“哥哥…父亲说的是拔剑，可不是挥剑。”百里落仙的声音从廊中传来，慢慢近了。

百里东君将剑扔给顺德，看见自家弟弟来了，立马缠上去，大吐苦水。

“小仙儿~我不想呆在这！”

“这不行，父亲下了死令，我可不能帮你。不过，虽不能帮你练剑，酒还是可以喝的。”

只见百里落仙变戏法般，拎出两壶酒，分了一壶给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瞥嘴道：“看在小仙儿的份上，不与他计较！”

反正他也是装一装样子，还能有酒喝，何乐而不为？

后院之外，温壶酒和百里成风正在下棋。

“生这么个宝贝儿子，也是替你心烦。”温壶酒落下一子。

百里成风握起一子，缓缓落下：“所以我出来了，眼不见为净。不过说真的，这小子剑术天赋还真不错，这几日我算是看出来了，比我当年强多了。”

“也就是你现在才看出来，可再好的天赋，这个年纪开始练武也算是浪费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这么多年，老侯爷如此放纵他，不过就是想让他过得平凡些，他觉得自己老了，护不住这一大家子了。”

“落仙昨日还同我说，异姓王侯，从来都是最遭人忌惮的，为东君头疼呢。”温壶酒摇头道。

“如今的镇西侯府，想要保住东君只能退。你也终归不是侯爷。”

百里成风摇了摇头；“没想到温兄远在江湖，却把朝堂之事看得这么清楚。”

“朝堂，江湖，差不离的。不提这些了，你把东君关在后院，是为了躲那个人？”温壶酒问道。

“学堂的使者马上就要到了，名剑山庄的事，他们肯定有所耳闻了。我怕他们盯上东君。”百里成风说道。

“一个后院能藏住东君？若他真的一剑把那稻草人给斩了呢？”温壶酒笑道。

百里成风拈着手中的白子，挑了挑眉：“就算再有天赋，就这几天也别想摸到拔剑术的皮毛，没有内力的根基，给一个月也是不够。”

“再说了，落仙在呢，跑不掉的。”

温壶酒不由失笑，这就是为什么让落仙去陪着东君的原因，旁人的话尚且不听，但落仙的话东君向来听话。

“世子爷！”忽然有人冲过来喊了一声。

“学堂的使者到了！”那人喊道。

百里成风一惊，站了起来：“这么快？”

乾东城外。

一队人马正在缓缓入城。为首那穿轻甲的年轻人一身白色大氅，头戴白色斗笠，斗笠之上写着“稷下”二字。

大氅飘扬，斗笠轻舞，自满天的秋叶雨中走来，路上行人原是被惹眼的秋景引的停身注视，如今这无意闯进的白衣少年成了更惹眼的景色。

少年稳稳拽住马绳安坐持守，不像是乾东的人，更不像日夜不停奔赶而来，而是游历天下，途径此处歇脚。

一片静谧温和中，一道成熟响亮的男声响起。

“为何次次见人前都是这身衣服，我倒不讨厌穿白色的，打起架来偏偏容易弄脏，吃饭走路都还得注意，染上了尘埃都配不上先生说的‘公子如玉’了。”

同样一身白色服饰，却很不稳重，总觉得要赤色才绝艳，才潇洒，这人合该这般。

那少年很耐心，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这样的话，仍是不厌其烦道：“君子正衣冠，前来做客礼数不可失，其二，先生说，白衣胜雪，公子如玉，那才是学堂应有的风范。”

“好好好，你说的对，但我们为何戴这斗笠？旁人看不到我们，从何知道公子如玉，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先前那人抱怨道。

少年轻笑道：“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笑着的那人是天启来的学堂使者的首领，而身边的人却是不速之客。

“要不是我，路上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杀手，谁帮你一起打跑？”

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抬头，看见有十几骑快速地奔了过来，上面大多穿着兵甲，想必是破风军中人，而为首那位却是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腰间悬着一枚玉佩，挂着一柄长剑，不像是军中人，倒有几分王侯的风流气。

“这应该就是镇西侯府的世子了，百里成风。”为首的使者首领轻声道。

旁边那一直抱怨的使者则不以为意：“倒也不像杀神的儿子，瞧着与天启城里的那些世子爷看起来差不多。”

“可别小看他，是个厉害的角色。”使者首领一拉缰绳，停在众人视线交汇处。

“世子殿下！”

百里成风也一拉马绳，停在了他们的面前，抱拳道：“小先生。”

学堂李先生，乃世间口口相传的传奇，手撕武榜，剑挑无双，名下有弟子七人，两人得其真传，一位大弟子世人不见其人样貌，传闻早已避世修仙，相反，其中的小弟子得其真传，以至于如今的李先生很少与外接触，一般都交由这个弟子来处理。故世人称这位弟子为，小先生。

小先生不是一个多么了不得的词，一般私塾里年纪轻点的先生，也会被称为小先生。

可这个人却是，北离稷下学堂，小先生。

百里成风一行人将学堂的使者们带回了镇西侯府，并且派人传信去了军营。

军营中的百里洛陈听到消息后却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继续巡视着：“传话，就让百里成风一切负责吧，另外，通知西陵先生去一趟。”

“领命！”

百里成风与学堂使者来到了镇西侯府的正厅中稍作休息，百里成风说道：“来得突然，客房还在整理，还请各位稍候片刻。”

小先生垂首道：“不急。”

学堂使者一行人进了正厅，大部分人都把头上的斗笠给摘了下来，唯独包括小先生在内的那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没有摘掉自己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