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楚晚宁,你开心点没?”
“嗯……我挺开心的……”楚晚宁低下头看自己的小手,然后又抬起头看着墨燃的眼睛,坚定道:“我开心的。”
“开心……那就开心呗。”墨燃看着他这一脸严肃说自己开心的样子居然觉得楚晚宁有些可爱。
墨微雨,你真的是疯了。你居然觉得楚晚宁可爱?
他掩下弯起的嘴角,抬手把楚晚宁按倒在床上,“小孩早点睡觉,闭眼,不许说话了。”
“哦。”
楚晚宁心想,这人真是喜怒无常奇奇怪怪。
墨燃看着楚晚宁的睡颜想:今夜还会进入楚晚宁的回忆里吗?
他抬手拢了拢楚晚宁脸上的发丝,而后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楚晚宁的脸颊。
墨燃觉得自己奇怪,为什么自从楚晚宁变小以后,他心中对楚晚宁的恨意似乎在减少。
“当然因为你是小孩了,本座还是不吓唬小孩子的。”墨燃看着楚晚宁轻声道。
不论如何,好梦。
这一晚,墨燃并没有入楚晚宁的梦境,醒来时楚晚宁也没有长大。
这梦似乎不是每日都会出现。
墨燃又带着楚晚宁在无常镇逛了几日然后回到了巫山殿。
恰是那天晚上,墨燃又看见了楚晚宁的回忆。
睡前墨燃给楚晚宁擦着沐浴后潮湿的头发,几日下来,楚晚宁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此刻他坐在墨燃腿上,不老实的想去够桌上放着的荷花酥。
“不许再吃了,大晚上的,想得蛀牙吗?”墨燃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阻止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我就再吃一块。”楚晚宁回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还未带上成年后冷意的双目,两秒后墨燃败下阵来,亲手把盘子端到楚晚宁面前还凶巴巴道“只许一块。”
“知道啦。”楚晚宁早摸清这人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笑着答应了。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墨燃边嘟囔边把荷花酥放远了些。
吃完那块糕点,墨燃也擦好了头发,“睡觉!小心你长不高。”
楚晚宁乖乖躺下,墨燃起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
“批奏折。”这几日光顾着陪楚晚宁玩,政务真是一点没处理。
“好吧。”楚晚宁应了,虽然不明白政务是什么,但听起来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自从来到墨燃身边,他还没有一个人睡过。
但师尊说了,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明明以前在无悲寺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得。
“好了,等你睡着我再走。”墨燃看他有些失落的样子,叹了口气又回来在床边坐下。
楚晚宁点点头,安心闭眼了。
墨燃真的等到他睡着了才离开,到了大殿摊开奏本,看了没几个字突然感到困倦,在睁开眼睛,入眼是上次见到的山寺。
他知道自己又入了楚晚宁的梦境。
山寺中岁月无忧,楚晚宁一天天的长大,每日就是修行,练剑,打坐。可墨燃在一旁看着竟不觉得无趣,他喜欢这种看着楚晚宁慢慢长大的感觉。
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怀罪除了在楚晚宁五六岁时带着他去临安小住几月后,楚晚宁就一直未曾下过山。
墨燃一边观察睡着了的楚晚宁一边想。
回忆中楚晚宁已至十三岁,少年初长成,墨燃见过他舞剑,少年意气风发。
本该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应一直下去,可是却有一件事打破了这安宁。
墨燃看着少年楚晚宁拨开草丛,一个脏的分不清是动物还是人的小小躯体展露在他眼前。
他觉得熟悉极了……
这场景……熟悉极了。
楚晚宁解下自己的斗篷裹在脏小孩身上,那脏污的小孩费力地表达自己想要的。
“饭……”
墨燃不受控制的凑近看,看那脏小孩,也看楚晚宁……
楚晚宁清俊的少年脸庞在他的记忆里和一个身影重合。
楚晚宁捧着粥喂给那个动物一样的孩子,墨燃双目赤红,“是你?竟是你?!”
那孩子是……自己。
是当年埋葬了母亲后,从乱葬岗一路爬下来,无处可归,四处乞讨的自己啊!
寻了多年的恩公哥哥竟是自己软禁了近六年的楚晚宁……自己的师尊,自己的……楚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苦苦寻了多年的恩人每夜被自己按在床/榻间……折/辱。
他设想过数次与恩人重逢的场面,可是他的恩人就在自己眼前,自己却视他为仇敌,为禁/脔。
楚晚宁,怎么会这样……
墨燃对后面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自己向楚晚宁和怀罪道了谢,而后离开了,披着楚晚宁给的斗篷一路走回湘潭……
他震惊悲痛之余冒出一个想法:等楚晚宁恢复完所有的记忆,是不是该恨透了他……
踏仙帝君,如今怕楚晚宁恨自己。
墨燃浑浑噩噩的跟着记忆继续往下走,他看着楚晚宁年少未脱稚气的脸,突然很害怕醒来面对真正的楚晚宁。
回忆还在继续,楚晚宁自救了自己后便向怀罪提了几次自己想下山扶危济贫,却皆不得怀罪允准,甚至被责备至罚到龙血山禁闭。
墨燃有些疑惑,他看着回忆,怀罪教楚晚宁的都是“行事端正,忧人忧世”之理。
为何却百般阻挠楚晚宁入世?
墨燃只是看客,他不能一探究竟,只能继续看接下来发生什么。
楚晚宁在被困一百六十四天后,只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
墨燃看着初初入世的楚晚宁帮助山下的民众,这时他才感觉,楚晚宁“众生为首,己为末。”的话,其实并不是说说。
楚晚宁一路经过二十三村落,斩毙妖魔数百,每到一处他便见楚晚宁眼睛中涌动的情绪愈发悲痛。
他曾经以为的伪善,那不是楚晚宁……
他究竟看错了多少?
十日后楚晚宁回到无悲寺,长跪于怀罪面前。
师徒二人对峙至师徒恩断义绝。
最后怀罪将一把匕首掷于楚晚宁面前。
他要楚晚宁的灵核。
墨燃不明白,楚晚宁是怀罪唯一的徒弟……为何他只是想要入世,却让怀罪如此暴怒。
墨燃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一寸寸刺进楚晚宁心头。
“楚晚宁!!”他明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事情,也阻止不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他终于知晓了楚晚宁心口的疤从何而来。
他看着怀罪跪下在逐渐昏迷的楚晚宁旁边声嘶力竭的嚎啕。
为何呢……
记忆随着楚晚宁的昏迷停止,墨燃伏在桌案上醒来,只一瞬他起身向红莲水榭奔去。
他推开红莲水榭紧闭的门,楚晚宁因在回忆中灵核受损还未醒来,而身体也与梦境中无异,胸口还在渗血。
墨燃抱着楚晚宁为他输送灵力治愈伤口,不敢用力,生怕捏碎了他。
他心中不仅有震惊,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那么好的楚晚宁……为什么,为什么怀罪要这样对待他。
不觉一滴泪落在楚晚宁脸颊。
楚晚宁从回忆中惊醒来,他看着眼前墨燃回想起梦境种种,他染血的手抓紧墨燃的臂弯,把头埋进墨燃肩窝,他不敢去想那些自己经历过的。
他的师尊……为何会那样?
“不怕晚宁……晚宁不怕……我在你身边呢。”墨燃无措的抱紧楚晚宁,他感到肩膀处的湿润。
楚晚宁在哭。
紧攥着墨燃手臂的那只手用力到发抖才压抑住自己的哽咽声。
“我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你……”楚晚宁轻声道。“你对我,那么好……”
墨燃输送灵力的手却僵住,他将额头亦抵在楚晚宁单薄的肩膀上。
楚晚宁,等你真的遇见我……求求你,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