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晚宁伤的很重，怎么也止不住胸口涌出的鲜血，没多久再次陷入昏迷之中，墨燃急忙召来药宗，一直到天快亮了才止住血。

墨燃疲惫地招手让众人退下去，屋里只剩下他和楚晚宁二人。墨燃小心翼翼地触碰楚晚宁苍白的脸，因为之前止不住血他急的眼眶发红，现下也没有褪去。

他握着楚晚宁的手，这双手还是稚嫩的，但已经骨节分明，比墨燃的手小了一大圈。

墨燃将楚晚宁的手贴近脸颊，他就这样看着楚晚宁的侧颜，一滴泪不可控地从眼角滑落。

这时他才想起楚晚宁的灵核为什么那般脆弱，当年与他大战时楚晚宁自爆灵核，原来那是他第二次遭受灵核破碎的痛苦。

楚晚宁一直活到现在，说明怀罪最终还是心软救治了他，可是怀罪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墨燃握着楚晚宁的手，又想到楚晚宁是他找了那么久的恩公哥哥。

他突然害怕楚晚宁醒过来，自己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

他年少时救过的人？

徒弟？

还是踏仙帝君？

而楚晚宁又算是自己的什么？

恩公哥哥？

师尊？

还是他痛恨的楚妃？

墨燃慌乱地将楚晚宁的手塞进锦被里，而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墨燃躲进巫山殿正殿，他癫狂地笑又悲痛地哭，楚晚宁曾救了他，可是楚晚宁……他害死了师昧。

墨燃抓住这一个念头固执地想，只要自己不去会想楚晚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那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将这样的日子继续过下去。

可是他怎么能？他见过了楚晚宁从小到大，见他天真善良，见他除魔卫道。

楚晚宁，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伪善之人。

他想和楚晚宁前尘往事尽忘，可是又怎么能尽忘？

楚晚宁总有一天会恢复所有记忆。

他还是会恨自己。

墨燃双目赤红地笑着，他觉得这命运真是可笑又可悲。

为什么他最想找到感恩的人和他最恨的人是同一个。纵使当了这人间帝王，又如何呢？

墨燃不敢见楚晚宁，但又忍不住地担心。他总是问红莲水榭宫人楚晚宁的状况，若是醒着就离开，若是睡着了就进去看他。

他不可抑制地总是想起楚晚宁，小时候的他，成年后的他。

自从楚晚宁变小以后他曾经暴虐无道的行为越来越少，对着楚晚宁也总是胸口涌动着奇怪的情绪，不可名状。

楚晚宁不明白墨燃为什么像是在突然躲他，可是他也不想去想了，师尊都可以突然那样几乎把他当做敌人来恨，墨燃与他……

他这一次醒来的记忆又十四岁，已经知道了墨燃口中的道侣其实是在哄骗他。

既然不是道侣，那关系应当也没有太过亲密。

墨燃也没有什么必要将他放在心上。

可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见墨燃。他询问过红莲水榭的宫人墨燃来过没有，可他不知道墨燃对那些宫人都不要说过自己来过红莲水榭。

楚晚宁得到的答案自然是没有。

这几日他们也没有入梦去，楚晚宁终于在一个黄昏等来了墨燃。

墨燃犹豫着踏进红莲水榭，楚晚宁正坐在床上靠着窗看日落。

“晚宁……”

楚晚宁转过头，朝着墨燃浅笑，这一笑让墨燃心头一酸。他这么久未出现在楚晚宁眼前，明知他伤心难过却一句安慰都没有，楚晚宁见了他还肯朝他笑。

自己真是个混账。

“你来了？”楚晚宁有些小心翼翼地意味，他怕自己说错了话墨燃离开。

墨燃突然反应过来楚晚宁为什么这样。

是因为经历怀罪那一遭后，楚晚宁变得敏感又易碎。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

“抱歉啊晚宁，我这几日忙没来看过你，伤好了没有？”墨燃拙劣的编着谎言，他自然知道楚晚宁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多了。”楚晚宁却信了，甚至暗暗松了口气，原来他没有讨厌自己。

其实墨燃这一次来是道别，他躲着不敢见楚晚宁，却又不想楚晚宁生疑，恰好下面上书说黄河地区旱魃作乱，他决定去亲自处理。

一来可以有理由的避开楚晚宁不见，二来也给他自己好好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晚宁听完他来的目的，眼底的情绪是止不住的失落。

墨燃愧疚地有些不敢看他，明明是他懦弱地逃避却让楚晚宁不好受，他几乎就要开口说自己不去了，可是楚晚宁却突然抬眼笑着道:“路上小心。”

“我等你回来。”

墨燃突然抬手抱住了楚晚宁，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

自己对楚晚宁涌动着的那种情绪……是喜欢吧。

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别逃避了，你喜欢他。

另一个声音说，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是师昧。

可是他已经多久没有想起过师昧了？甚至在想起师昧死去的场景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忆，而他对楚晚宁所谓的恨意几乎消失殆尽。

可是怎么会呢？

他怎么会喜欢上楚晚宁？

他的师尊，即使自己不恨他也不该喜欢他。

他曾经说自己“品行劣，质难琢。”他曾经不问青红皂白便打自己，他曾经……

墨燃不想去想，他抱着楚晚宁，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做。

就这样吧。

他想沉沦下去。

“墨燃……你怎么了？”楚晚宁对于墨燃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诧异，又感觉墨燃似乎难过的厉害，他笨拙地安抚似的拍了拍墨燃的肩膀。

“没事，晚宁，等我回来，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不好？”墨燃抬起头看着楚晚宁。

眼中是炽烈而直白的爱意，可惜楚晚宁只有十四岁，即使是长大了也对于感情的事情懵懂无知。

只是他看着墨燃这样，觉得很开心。

“好，我等你回来。”

墨燃想，中间楚晚宁大概会再入一次梦境，而回来时楚晚宁也应当十八岁左右，那时说不至于吓到他。

楚晚宁虽不知墨燃要和他说什么，但他感到开心，甚至期待着墨燃的回归。

那段日子他总去那三千长阶等着，希望看到墨燃的身影。

在墨燃离去的地四天，他们又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