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音一阵害怕,以为她竟就此死了,但一会儿就见她微微地睁开眼睛。
无声音读不懂她眼神的幽怨。只是奇怪这个力大无穷的丑女人,竟会出奇地平静,只是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流下来。
无声音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甚么,只是默默地为她胡乱地穿好衣衫。又灌了几口汤到她嘴里。然后躲得远远的看着她。那情形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害怕地面对着爹娘。又像等待行刑的犯人。
那丑女人醒来后见自已赤身裸体,以为无声音人面兽心竟乘人之危行了不轨之事,一时急火攻心,咯出一口鲜血,连日来郁闷的心头竟然大畅。
跳崖时的一幕闪过脑际,暗想自已虽容颜尽毁,但还有傲人的身段,我无辜地要他陪我送死,在大难不死后,他要了我的身子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也不能尽怪于他的。
心气一静,默运玄功竟觉身上毫无异状。难道这傻小子脱光了我的衣裳,竟然是为我敷药吗?难道以我这般身材,他正值好慕少艾,竟然无动于衷吗?
心中一阵失望,渐渐又转变成了怒气。
他既看过我的身体,便是该死了。
一提真气,竟觉八脉沉滞,胸口一阵剧痛,竟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双腿更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感觉,便似双腿已经不在长在自已的身上一样。
她忽然想起跳崖时的情景,双腿在树丫上重重一撞,一阵攻心的剧痛,和身下的那一捆葛藤,接触到树干和胸口的闷响。若非有一身不错的内力和这一捆柔软的葛藤,早已死于非命了。
而那些树干枝丫也缓冲了不少的下坠之力,思之不禁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
看无声音清澈无邪的眼神,心里暗想,这傻小子空入宝山而回,看来是丝毫不懂男欢女爱的鱼水之情。
如今自已剩下半条人命,便是老天让我在失去枫郎后有意赏给我、让他受我一辈子使唤、让他受我一辈子折磨的乐子了。
她本是江湖中有数的女中高手,自遭情郎毁容抛弃后,跳崖自戮不成,对天下男人更是恨之入骨。
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连无辜的无声音这个白纸般纯洁的年轻人也恨上了。
以她媚尽天下男人的身段,无声音对她的身体无动于衷,对她来说,不啼又是一次极大的伤害,连一点自信也失去了。
心里不但恨遍了天下始乱终弃的男人,连未经人事的无声音也恨上了。
无声音看她眼神空洞,似无一丝情感,只道她又想寻死,那里想得到她内心正在想着法子要折磨他,硬着头皮走近她身前怯怯地说:“姑姑,别想死了,死了一个就两个也活不成了。姑姑好了么”?
她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微弱地说:“你恨姑姑将你拉下来吗”?无声音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来恨的,后来就不恨了。姑姑很可怜的”。
她心中勃然大怒,却没有表露出来,依旧微弱地道:“是姑姑不好连累了你。如今老天爷怜悯没让我们死去,终不成要逆天再跳一次。咱们该好好地活着”。
于是叫无声音去寻找水源、食物。结果毫无所获。山洞中竟然没有一粒可供食用的粮食,更无一滴可以饮用的清水。
几天里都是靠着无声音去榨那葛藤之汁来饮用。最多再挨几天,两人就得活生生的喝死饿死了.
无声音看着渐吃渐少的葛藤,脑中忽想:洞中很多地方都不敢去,是因为怕迷了路,但身上若缠着葛藤,一头由姑姑牵着,到尽头就用力扯三下,不就不会迷路了?当下将想法告诉了她。
她心想这原是一个最土的办法,但在这里算是最管用的了。偏偏自已枉称聪明一世,性命攸关时却让一个傻小子想出来,不禁汗颜,心里更加恼恨,心想待我双腿完好功力恢复,寻到一条出崖之路,便是你的死期了。
于是很赞赏地同意了,并夸奖了几句。乐得无声音欢天喜地地去寻了。
无声音一去就是大半天没露面,连缠在她手里的长长的葛藤也没见扯动一下。
是因为遇到了什么意外?或是他找到了出路独自一人跑了?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自已就只有静静的待在这里等死了。
大半天的时间让她觉得简直是像过了大半年那么漫长。到后来她已经有点崩溃的感觉了。
天色将晚,洞中慢慢的暗了下来。她身有极重的内伤,双腿又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暗将她渐渐地包围起来。
她忽然恐惧起来。象这般一动不动的躺着,让黑夜的恐惧慢慢地吞噬着脆弱的心灵。真的情愿当初怎么不看准一点才跳。
就算摔成一团肉酱,也比现在慢慢地受着煎熬要强胜得多。
女人珍如性命的容颜毁了,贞节被骗了。如今人也只剩一口气了。再生存还有意义吗?
若不是听到洞里响起了脚步声,差一点上下牙关就把舌头咬断了。
这一刻她看到了无声音回到了她的身前,一行热泪竟不能自已的流了下来。
想当日在江湖上呼风唤雨,那曾想到会有今日如此境地。一颗心对男人的憎恨更深了。
无声音放下手了的东西,点起了一堆火。火光忽明忽暗中,但见他一脸兴奋。
用一个小钵在大盆子里舀了一下,放到她的嘴边,激动地说道:“姑姑,饿不死了,看,有水,有鱼,有果子野菜。多极,极多”。
她用嘴一尝果然是清水。
心里不禁惊奇地问:“这儿处在半山峰中,怎会有水?有鱼……?猛然省悟:你到了崖底了?”不知那里来的一股力气竟坐了起来。
无声音见她忽然像好了一般,心中一惊,登时说不出话来。
她抬手啪的一声给了无声音一记耳光,正打在那日被她咬伤之处,连脸上伤口所敷的一团葛藤渣也打掉了。
她不禁一呆。
自已数天前还阻塞不通的经脉,渐渐能用出一点力气,虽是一点点,但以她的武功来说算是了不起了。
这几天她完全没有能力去运功自疗。吃的喝的也仅有那些葛藤。难到这傻小子所采的葛藤竟有舒通经络之效么?
更奇怪的是明明那天将他脸上咬得鲜血淋漓。但他现在敷在脸上的药渣子被打掉了,原来的伤口上竟没有一丝的伤痕。
她抚了一下身上被弄伤的部位,抹去药渣,竟也光滑如从前。
心头一颤,不禁哈哈狂笑起来。直到笑得没了力气才碰的一声重新跌睡在石桌上。
无声音惊恐地看着她,离开她很远很远还不放心。他始终都不明白一个人,为何这般的喜怒无常。也不明白她为何一忽儿哭一会儿笑是否因为自已。
她笑累了,又柔声问道:“疼了吗?你害怕姑姑会把你杀了是吗?不用怕,姑姑只是太开心了。你过来”。
无声音犹豫了半响还是走近了她身边。她轻声问道:“你老实说,姑姑漂亮么?”
无声音点点头:“姑姑很好看的”。
“可是姑姑还想更好看些,你愿意帮姑姑变得更好看么”?
无声音又点点头。“那你去找一块尖锐的石块过来,把姑姑脸上的伤痕重新划开,然后再上药”。
无声音惊得连退了几步,说道:“不可以的”。
她柔声说:“别怕,只是试一下。如果不行最多还是原来的样子。万一真的管用,姑姑不就会更好看了么”?
无声音一想不错。依言在她脸上将原来的伤口重新划破,然后嚼烂那些葛藤为她敷上。她已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入夜时分,无声音将他所去过的地方都一一说给她听,以分散她疼痛的注意力!
原来这个山洞果然是在半山腰的。不过离崖底已不过百丈。
无声音初时见很多石室都不敢进去。后来大着胆子进去一探究竟,发现里面居然洞中有洞,洞里摆设了各种各样的兵器,有的无声音见也没见过。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武功,对兵器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于是又到另外一个洞了,发现这个洞里全是书籍,他从未念过书,拿起一本来看,里面除了一些不懂的文字外,还有很多人体的古怪图案。身上都不穿衣服的,还画着很多的小箭头。
无声音对书的讨厌更甚于兵器,于是又走到另外一个石室,放的都是一些日常所用的器皿和用具。
令他觉得开心的是竟有一些锄头链刀一类种植庄稼的物件。
无声音以前除了打柴外就会种庄稼了,见了这些就觉得格外的亲切。便在这石室中多呆了一会。
但他又觉得奇怪,在这上不到天下不到地的山洞中怎会有这些工具。难道此间的神仙也吃五谷杂粮吗?
他脑中灵光一闪:一定是有路通到崖底的。神仙既要吃东西,就一定要种出来才不会饿死。
他精神一震,连忙出了这一间石室。连续找了七八间石室皆找不到一粒粮食和一滴清水。他细细一数,已经进了十六间了。还剩下最后两间了。这两间他最先来到此处时曾先行来过,只有上下两条通道,也不知有多深多远。
他真的有点不敢去闯了。害怕迎接他的还是失望。但到了这时已没了选择了。要么找下去,要么回原来的地方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