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
宫门
徵宫药房
宫远徵正精心调配着药材,放入药罐中煎煮,浓浓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屋子。
说来梵音已经昏迷了四个多月,在宫远徵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已有所好转。虽然恢复的极其缓慢,但总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毕竟被重伤心脉命门还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还真没有人。不过也算梵音命硬,这都能挺过来,要是换做别人早死透了。
此时躺在床上的梵音,手指头轻微的动了动。蹙了蹙眉头,缓慢睁开了双眼。眼前一阵模糊,她下意识抬手用手背揉了揉,却发现手上缠满绷带。
身体稍微动了动,一股钻心的疼痛便席卷全身,尤其是心口处她蹙眉轻嘶了一声。放慢呼吸,缓缓呼气。
轻轻转头,看着周围的布置,不仅觉得有些陌生,房间内的陈设看着很是清冷,没有什么华丽的设施,但却处处透露着不凡。房间两侧有一整面柜墙,上面放满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药瓶。
桌子和柜子上也放满着药材,分门别类很是工整,房间里也充满着一股奇异的药香,闻着很是舒服,让自己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再看了看身上和手上的纱布很是干净,身上也没有异味,只有淡淡的药香看得出来是新鲜换的。应该是每天有人更换擦洗,想来她被照顾的很好。
不过她这是在哪?自己这一身伤又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救了她?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毫无波澜。
她本想下床,四处走动查看一下。只是刚才抬起头就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于是她只得闭上眼睛休息。
此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细听还伴随着铃铛的声音,一步一响很是清脆悦耳。
宫远徵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梵音缓慢睁开眼睛,侧头与之对视。
宫远徵刚走进来,看见梵音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眼中划过欣喜。快步走上前将药放到桌案上,站梵音床前。强压住内心的狂喜,面上平淡的说道:“醒了”
梵音看着此人的穿着打扮华丽张扬还带有点异域之风,以及那张虽稚气未脱但却动人心魄的脸,想必绝不是奴仆,应该是主人家,走进来时手上还端着一碗药,应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心底了然。但眼底仍深藏着防备,面上却笑着点了点头,虚弱的开口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视线往下一看,宫远徵腰间系着一个很是眼熟的铃铛。这铃铛好像在哪里见过 ,梵音在脑子中思索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宫远徵看她盯着自己腰间的铃铛,勾唇一笑:“还记得这个吗?”
梵音尴尬的笑笑:“啊?觉得有些眼熟,想不起在哪见过”
宫远徵蹙起眉心道:“这分明是她自己落下,的,如今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着开口:“你不记得了?”
梵音有些疑惑:“不记得什么?”
宫远徵眉间紧蹙,心中已有答案但不敢相信:“你可知这是哪?”
梵音摇摇头:“不知”
宫远徵心头一震语气不由得带上急切:“那你可知我是谁?”
梵音看着他这一副着急的样子秀眉微蹙,心中不免疑惑更深,但还是回答:“公子的身份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宫远徵往后倒退了一步,身形有些不稳,眸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他稳住身形后快步走到床前,握住梵音那纤细的手腕搭上脉搏。
闭眼细细感受着,除了以前的伤势外,他感受不出来什么。
他睁开双眼对上梵音的眼睛,梵音则是充满疑惑的看着他,眼眸深处还带着些许的防备以及陌生。
他正愣在原地,梵音扭了扭被宫远徵紧握着的手,将手抽了回来,手腕处的皮肤通红一片。
梵音疑惑开口“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
宫远徵看着她眼中的疑惑以及防备不似作假,这下不得不相信梵音失忆的事实
他有些愤怒的站起身,看着梵音这副对他有所防备的模样,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转身欲走,但到门口时顿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
坐到床边扶起她靠坐在床边,端起药碗,舀起一勺往她唇边送去。梵音盯着那一勾黑乎乎的药汁,没有张口。
宫远徵嗤笑了一声:“我如果想害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吗?”
梵音垂下眼眸慢慢张口喝了下去。
宫远徵一勺一勺的喂着,突然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梵音低垂着眼睫不去看他,咽下口中苦涩的药汁,徐徐回道:“关于公子你,我好像都不记得,还有这个地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宫远徵眼中划过一丝痛苦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你的身世吗?”
梵音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道:“不记得”
宫远徵微微叹了口气心道:“那些痛苦的回忆,忘了也好”
他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情绪:“宫暮尘呢?”
梵音秀眉微蹙:“不认识”
宫远徵听到这句话心情略微好转。
他站起身端着药碗对梵音说道:“一会下人会送吃的过来,你好好在这待着。”语气没有刚才那么生硬,似乎带着些愉悦。
梵音点头没有应答,一碗苦涩药汁下肚梵音觉得胃中有些难受,蹙起眉,闭上眼。
不一会儿宫女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里面三菜一汤,梵音只吃了一点便吃不下了。让婢女端走,她又躺回了床上。
她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过,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无所谓。她闭上眼睛,困倦袭来,沉沉睡去。
角宫
宫远徵撇嘴道:“哥,她醒了,但是失忆了”
宫尚角笑容有些腹黑的道:“这样不更好,你想让她记得什么,她就记得什么。”
宫远徵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有些顾虑:“要是她有一天想起来了呢?”
宫尚角嗤笑了一声:“到那个时候,就算想起来,还能改变什么呢?”
宫远徵端起茶杯放到唇边,眸中神色意味不明。
三个月后
梵音已经拆除了身上的绷带,身体也已经能自由走动了。
醒了之后,伤口便恢复的快了些,外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不过倒是留下了一些难看的疤痕,有大有小遍及全身。
梵音自己倒是不在意,可宫远徵每每看到她身上刺眼的伤痕时,便眉头紧蹙。
这天药池边
宫远徵往药池里倒着药粉,药粉一入水池便咕噜噜的冒泡,原本有些褐色的药水一瞬间变得漆黑如墨。他勾唇一笑转头对梵音说:“下去”
梵音看着那漆黑的药池,秀眉微蹙,但还是走上前脱去外衣,刚想踏入进去。宫远徵再次开口:“脱光。”
说完便转过身去,又补充了一句:“这样效果更好。”
梵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脱下了最后一件,将身子没入药池中。
她看着宫远徵的背影开口问道:“公子为什么要救我?”
宫远徵微微侧过脸回答道:“长得好看,很适合....当一个玩偶”他拖长语调带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宫远徵转过身盯着梵音的脸,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梵音闻言一愣蹙眉道:“玩偶?”
宫远徵垂下眸:“是啊,你忘了,不代表别人会忘,你一直都是我的”
梵音感受着被药水疗愈着的伤口,有些痒,应该是药水起作用了,她忍不住挠了挠继续开口问道:“那我这一身伤是?”
宫远徵抬起眼看着梵音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自己作的,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骗了,可笑的是你居然相信了他的鬼话,背着我逃了出去。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救你,你要是还把你这条命给作丢了,我就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做药。”
宫远徵看着梵音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恨,但又夹杂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爱。他心里怎样想的他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他恨她的不告而别,也心疼她的这一身伤。
几个月来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似乎有了爆发迹象,最终咬牙切齿的化作一句
“是你背叛了我。”
而梵音看到的则是宫远徵眸中浓浓的恨意。
她垂下眼眸不与他对视,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么的确是自己对不起他。他那么恨自己,那现在救她是为了日后慢慢折磨她吗?
如果真要如此,她也没什么可辩驳的,可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堵得慌,她觉得鼻子有些酸涩。
她缓缓抬起头,眼泪逐渐蓄满了眼眶:“对不起”
眼泪顺着脸颊滴入池中溅起一圈圈波澜。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神情悲戚,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
宫远徵眼中那不知名的恨意似乎被她的眼泪浇灭,他转过身冷淡说了一句:“泡够一个时辰自己上来。”压抑着失控的心跳,大步流星的离开。
梵音仰起头,闭上眼睛。
一个时辰后.....
梵音慢慢从浴池走出,身上的伤痕减淡了几分,她不禁感叹,看来宫远徵毒药天才的名号,还真不是盖的,医毒双绝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徵宫宫主。
又回想起他刚才对她说“玩偶”,这句话在梵音脑海中回荡。她秀眉微蹙红唇轻启:“救我回来,只是为了拥有一个玩偶吗?”心中不由的觉得一阵刺痛,她捂住心口。
强撑着穿上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上侧躺着,慢慢闭上了眼睛,逐渐进入了梦乡。
梦境中
一个看不清脸满头银铃的少年拉着她的手在阳光下奔跑着,自由自在很是开心。转瞬她又在和少年在一起荡秋千,少年在后面推着她一下比一下高,俩人笑声回荡着整个山谷。
可是突然刚才还风和日丽的天空转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暗沉乌云直接压了下来,压抑和未知的恐惧在四处蔓延。
她赶紧从秋千上跳下来,四处寻找着那个身影,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少年不见了。她大声呼喊着:“喂,你在哪儿?”没有人回答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一声惊雷天空亮如白昼,但一瞬间又归于黑暗,她吓了一跳眼泪直接流了出来,不禁害怕的发抖着
又是一次闪电伴随着巨大的雷声,像是发狂的野兽在怒吼着,而在亮光的一瞬间,她突然看见旁边多了一个房子,两声雷过后。四周已经刮起大风,雨点大滴大滴的砸下,她没有犹豫不由分说的冲进了房子中。
进了房子里,四周隔绝了雷声大风和雨水,她似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但气还没来得及喘匀四周又变了模样。
还未从惊恐的情绪中抽离,又回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院落当中,桌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画像,屏风后也挂着一幅幅几乎整个屋子随处可见,里面都画着同一个女人。吃饭的,站立的,梳妆的,侧卧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动作和神情。
她看见一个小女孩,那女孩跟她有九分相似,只不过比她年幼大约五六岁的模样,正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走着。
一个男人在女孩背后拿着鞭子挥舞,大声的怒骂着:“错了,你娘她不会这样走!”说完便狠狠一鞭抽下去,幼小的女孩跌倒在地上,因为疼痛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却不敢耽搁又立刻爬起来继续走着。
女孩转过身时,她看到女孩满眼泪痕,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却能感受到女孩心里的滔天恨意。
她看见女孩即使忍到牙关咬得出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也仍然一遍又一遍重来,她感觉到心中的恨意也越积越深。
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许多年,女孩长开了出落的十分美丽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就是自己。
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流出,看到女孩藏了一把匕首在枕头底下,她知道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匕首直直的插入了男人的心脏,女孩笑了。突然抬眼看向梵音.....
梵音猛然睁开眼,坐起身大口的喘着气,她发现自己枕头湿了一大片,发觉自己浑身大汗眼角还挂着泪水。
她....想起来了。脑子里回想起来一段记忆,是她年幼时的,跟梦境的后半段一模一样。只是前半段那个少年倒是没有....
她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泛起鱼肚白,她直接起身烧了热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换了一套白色衣裙正拿着帕子擦着头发,抬眼看到远处药房已经冒起了烟。
内心不禁感叹:“这么早就去了药房,还真是.....勤恳”抬起脚便往药房走去。
推门走了进去扬起一个温柔的的笑容:“徵公子这么早啊”
宫暮尘转过身:“姑娘怎么只记得你的徵公子,分明本公子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梵音这时才看清此人并不是宫远徵,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男人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一副不着调的模样。
梵音蹙眉问道:“你是谁?”
宫暮尘挑眉问道:“怎么?失忆了连你的夫君都不记得了。”
梵音蹙眉嫌弃的说道:“不可能,我怎么会看上你。”
宫暮尘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你.....提上裙子不认账,明明你对我...你负心汉”
梵音眨巴眨巴眼心中不禁疑惑道“难道他说的是真的,夫君?救命恩人?”
梵音又问道:“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宫暮尘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急切的说道:“你自己写的字你总不会不认识吧,这是你走之前留给我的”
梵音接过纸条上面的确是自己的字,纸上写道:“要事出宫,刻不容缓, 未报之罪,回宫领罚。”
梵音看向:“你也是宫门之人?”
宫暮尘张纸条拿了回来揣回兜里撇嘴说道:“不然呢?你当时留了张纸条就走了,我可是立马就出去追你了,找到你时,你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死了,是我耗尽内力为你争取了生机,宫远徵他不过是捡漏罢了。为此本公子还昏迷了三个月呢!”
梵音看着他不像说谎而且字迹也确实是自己的,心中不禁有些动摇,但仍是开口道:“就算是这样,我觉得我们也不太可能是夫妻。”
宫暮尘蹙眉追问:“哪里不可能了?”
梵音直白的说:“你如果真的是我的心动之人,那么就算我忘了你,再次见到你时我应该也会心动才是,可是刚才我没有”
宫暮尘眸中的亮光瞬间熄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梵音觉得刚才自己话说的太重了,清咳了一声说道:“你刚才说救过我,这个我信,但其他的我不信。”
梵音转过身:“你快走吧,等我恢复记忆之后,你的恩情我会还的。”
“等一下”宫暮尘追上来塞给她一瓶药膏,垂眸说道:“这是上好的祛疤膏,长得这么好看,身上留疤的话就太可惜了。”说完便抬眼直直的盯着梵音,猝不及防抱住了她。
梵音瞪大双眼,刚想推开,宫暮尘已经松开了。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他眼底有泪光闪烁,便闭上了嘴巴。宫暮尘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我走了”说完便走出了药房。
梵音手中握着药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