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梵音照常去伺候宫远徵,一切照常,就像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除了宫远徵在面对梵音时有些不知所措,梵音似乎话变得很少,但笑容依旧。
宫远徵很不适应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声:“我还没想好,你..你别这样,我不习惯。”
梵音愣了愣蹙眉开口:“啊?怎么了公子?不习惯什么?”
宫远徵眨了眨眼突然觉得有些羞恼:“哼,你..你昨天....现在是不想负责了?”
梵音挑了挑眉开口调戏道:“那...公子..让我负责吗”最后一句说的很轻,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吐出来的气息,拂过宫远徵的心尖,觉得痒痒的。
宫远徵别扭的转过脸,不敢和梵音对视上。他以为这样梵音就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但那通红的耳尖却早已出卖了他。
见宫远徵迟迟没有回应,梵音伸手抚了一下宫远徵鬓角的碎发,宫远徵惊了一下转回头,两人视线相对靠得很近,像是回到了昨天晚上。
梵音的手顺势抚着宫远徵的脸:“公子,头发乱了。”宫远徵正惊讶于她如此大胆的举动,回不过神来。
“呀,抹额是不是也歪了”梵音笑了一下,刚想伸手去宫远徵额前去摆弄,手便被宫远徵抓住。宫远徵回过神有些恼怒的看着她:“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梵音察觉到宫远徵呼吸有些错乱,知道自己失了分寸。
她立刻低下头,一副像是被他吓到的样子,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眼眶顿时湿润委屈的开口:“公子,梵音只是想帮你整理一下”
宫远徵看着她这副模样,一时语塞,转过身有些别扭道:“我没怪你,我..我要吃桃花糕。”他生硬的转移话题。
梵音抬起眼,眸中哪有半点委屈之意,她看着宫远徵转过身的背影浅笑着,但声音出来,却是满腹委屈:“是。”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大步离去
宫远徵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这才转过了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
梵音出门后直接施展轻功飞向桃树林,按理说后宫雪山里不会有桃花树才对,可这里却是奇特的很。桃花林前方有一条长且宽的湖面,四是绕着桃花林围成了一个圈。
上次梵音就是在这洗脸被宫暮尘发现的,想起这个梵音脸不禁黑了黑,刚想施展轻功越过湖面便听到有人叫她。
“小美人,你这是要去哪呀?”这熟悉的声音,调戏的语调,不是宫暮尘还是谁?
梵音没有理会直接踏水而过,没想到去到湖对面,原本后山寒冷的温度竟变得温暖舒适起来。梵音挑了挑眉,不禁惊叹道:“这后山还有这种地方”
此时宫暮尘也跟过来应声道:“是吧,我也很惊奇”
梵音嘲讽道:“哼,说的好像第1次来似的,上次就是在这偷看的吧。”
宫暮尘摇着骨扇羞涩一笑:“幸好我当时好奇偷看了,不然哪会见到天上仙女。”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梵音
梵音看着他一副深情样子,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对你不感兴趣。”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宫暮尘看向梵音的深情眼神瞬间有些黯淡,
但还是笑着说:“无防。”说完便垂眸不再看梵音,似是在掩饰眼底的情绪。
梵音叹了口气不再看他,转身施展轻功飞上了桃树,开始摘起了桃花。
宫暮尘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在桃树上的人,唇角微微勾起。这一刻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比花娇,桃树上的人运比绽放得娇艳欲滴的桃花更加美丽。
他真想这一刻变成永恒,时间就这样永远的停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梵音摘完足够的桃花,跳下了树。见宫暮尘还愣愣的站在那,朝他开口道:“喂,走了。”
宫暮尘回过神来,听见他叫自己,顿时喜笑颜开朝她走来:“好,好。小美人刚才是在叫我吗?”
梵音蹙眉:“你要是想待在这也行,我先走了”
宫暮尘赶忙跟上嬉笑着开口:“别啊,开玩笑嘛”
回来之后梵音直接去了厨房做糕点,宫暮尘就死死的跟在身后,任凭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后来她实在没办法便不再理会。
糕点做好之后,梵音笑着端了起来往宫远徵的房间走去。
宫暮尘拦在他面前撇着嘴委屈道:“小美人,要不让我来先替远徵弟弟尝尝味道?”
梵音笑容一收把糕点往怀里紧了紧:“锅里还有一些,你去吃吧。”
宫暮尘直直的盯着梵音:“我觉得小美人手里的更好吃”
梵音有些不耐烦:“要吃就吃,不吃就滚。还有,不许再跟着我。”
宫暮尘见她生气讪讪地笑了笑:“好好好,小美人别生气了,我不跟着你就是了。”
梵音没有看他直接走了
宫暮尘望着梵音离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哀伤。“你就这么爱他吗?”他落寞的垂下头,转身往厨房走去。
梵音捧着一盘糕点到了宫远徵的房间,推门进去看见宫远徵正在桌上配毒。听见动静宫远徵转过身,看见梵音端着一盘桃花糕开口说道:“放着吧。”
梵音放下糕点,朝着他走去开口问道:“公子在做什么?”
宫远徵唇角微勾:“解药。”
梵音有些疑惑重复道:“解药?”
他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递到梵音面前,直直的盯着她,病态的笑着开口:“喝了它。”眼眸中有些难以琢磨的恶劣
梵音看着宫远徵有些病态的神情,咽了一下口水有些紧张接过。
“我没有中毒,为何要喝解药?”梵音掩下眸底的慌乱,平静的问道。
宫远徵笑着转过身,双手环胸:“你忘了在进山时剩下的那一颗药丸了吗?”
梵音的确想了起来,笑着回道:“公子不说我都忘了,可是公子不是说等试炼过了之后才给我解药吗?况且过去了这么久,我并没有毒发过,还以为公子给我的并不是毒药呢”
宫远徵沉下脸回头挑眉道:“那是因为有我在你身边,怎么,想试试毒发的滋味吗?”
话音刚落,梵音便觉得心口处灼烧的刺痛传来,四肢却是如坠冰窟,极冷极热的痛楚,刺激着她紧绷着的神经。
梵音忍不住蜷缩起来,抬起眼眸目光幽深地看着宫远徵,虚弱扬起一个微笑忍痛说道:“我对公子...真心实意...绝无二心。”说完抬头将药一饮而尽。
药很苦,但其也没有梵音心里苦涩,她闭了闭眼,轻舒了一口气,疼痛缓缓散去。
梵音开口问道:“现在公子肯信任我了吗?”她将碗在空中倒扣展示给宫远徵,证明她已经喝完。
宫远徵垂下眼,似在掩饰眸中的情绪。梵音突然感觉头很晕,随后瞬间了然,他给她下了药。
梵音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她觉得有些失望,心口一阵酸涩,难道他真的没有心吗?
她震惊地看着宫远徵,蹙眉疑惑又痛苦的问:“为什么?”便失去了知觉,闭上眼睛。
再次睁眼,梵音眼神顿时失去焦距,愣愣的坐在了椅子上,像是一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他的确下了药,那是他问月长老要的——试言草。
宫远徵下药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想用来试探梵音的真心罢了。
宫远徵弯下腰,双手扶着椅子把手。将梵音禁锢在椅子上,视线与其平视就这样看着梵音。视线相对,一个充满探究好奇,一个毫无神采。
宫远徵轻声开口问道:“你是谁?是无锋之人吗?”
梵音机械的张口:“梵..音..不是。”
宫远徵稍微松了口气再次问道:“你来给宫门的目的是什么?”
梵音仍然机械开口但嘴角好像扬了扬:“嫁给..宫三先生...”
宫远徵觉得耳朵顿时烧了起来,带着整个脸颊都滚烫起来。他连忙起身,深吸了两口气,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他很高兴,她对自己的确是和她说的一样,一心一意。
他又转身继续看向梵音,唇角微扬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爱我吗?”他俯下身捧着梵音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梵音失去焦距的眼睛看着宫远徵,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爱。”
宫远徵绽放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他害羞地垂下眼,他觉得好像不用去问哥哥了。
问完三个问题,药效已过,梵音闭上眼睛,身子往一边倒去。宫远徵连忙把她揽进怀里,将她从椅子上抱到床上躺着。
看着梵音安静的睡颜,他忍不住戳了戳翻译的脸蛋。十分细腻软滑,他竟然有些不想放开,忍不住将手放上去轻柔的抚摸着,他开心的笑着,将梵音的发丝别到耳后。
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梵音耳后好像有一个凸起,很微小。但他还是摸到了,他又仔细用手感受了一番。他瞪大了眼睛,慢慢的将这东西撕了下来。
宫远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眼前的女人很美,美得不真实。但和他印象中的梵音完全不一样,这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
极致的冲击令宫远徵险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立马后退几步,转过身去。
他说不出话来,呼吸变得急促又沉重,只觉得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他捂住心口,紧皱眉头,脑子一团乱麻。从天堂到达地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为什么?”他脑海里浮现出梵音的脸和床上的女人慢慢重叠。
“假的吗?那他对自己的真心也是假的吗?为他所做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涌出,宫远徵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此时宫暮尘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酒壶,脸上洋溢开心的笑容:“上好的桃花酿,我可是求了月公子好久。。。。!”
“这怎么回事?!”话还未落,他就看到了眼前这幅景象。宫远徵手撑着桌面,背对着他。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正是梵音,地上还掉落着一张人皮。
人皮?人皮面具!那岂不是!宫暮尘瞪大双眼,连忙看向床上女人的脸,果然。他立马放下酒壶,向床边奔去拍了拍梵音但毫无反应。
他立马转头看向宫远徵,怒目圆瞪厉声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宫远徵这时才缓缓转过身,眼眶通红,看得出来刚才哭过。他看着宫暮尘着急上火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哼,跟你有什么关系?”
宫暮尘怒不可遏冲上前去揪住了宫远徵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我真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宫远徵揪住他的手一把甩开,眼神狠厉的看着他,嘴角却病态的笑着:“喜欢?连脸都是假的,用着一张假脸骗我这么久!谈何喜欢?”
宫暮尘怒声吼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万一她是有苦衷呢?你了解过吗?”
宫远徵一愣,回想起月公子给他药时说的话:“远徵公子,人的情感是用心去感受的,如果两情相重要的是真心。”
宫远徵别过脸去沉默...宫暮尘见他如此,继续说道:“宫远徵 ,你应该不是眼盲心瞎的人吧?她那么喜欢你,你如今这般做,你让她醒了还怎么面对你。”宫暮尘手指着宫远徵,青筋暴起破口大骂。
“换张脸就接受不了了,你爱的是她还是那张人皮面具!你根本配不上她的爱!”
宫远徵惊怒回头怒瞪着双眼,抽出佩刀直直的抵在了宫暮尘的脖子上:“你闭嘴!无论如何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何关系?梵音是我的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宫暮尘脖子被抵着,刀刃锋利,颈肩的皮肤又十分脆弱,很快便破了皮冒出几粒血珠来。
宫暮尘反应也很快在宫远徵抽出配刀时,也拿出了玉骨扇。往后一甩,扇柄藏着的刀片便飞出形成了一把扇剑也抵在了宫远徵的脖子上。
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用武器刺破对方的喉咙。
宫暮尘勾唇冷冷一笑:“我知道的可比你早,她的脸我早就看过了,被骗的只有你。”语调挑衅意味十足,像是在故意激怒宫远徵。
宫远徵皱起眉,眸中杀意凛冽:“找死!”语气冰冷至极,带着浓烈的杀气,拿着刀的手瞬间用力,带着滔天的怒意,像是要把眼前的人一刀劈成两半。
宫暮尘立刻用玉骨扇挡挡下这一刀,眸中凶光毕露,就在他反攻,准备将玉骨扇刺入宫远徵的胸膛时。
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枚什么东西在眼前一闪,宫暮尘只觉得手一麻,手中的玉骨扇脱手飞了出去。两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扇子就直接的稳稳的插在了门板上,入木三分。
两人都是一愣,转头朝东西飞来的方向看去。在宫远徵的床边站着的便是梵音,她刚醒来就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脑子来不及思考,直接随手拿了个东西就掷了过去。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对上两人直直投过来的视线,将手收回,平淡的看着这两人。
宫暮尘顿时喜出望外关心的问道:“小美人,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宫远徵双眼通红的看着她但眼神却带着凉意。
梵音带着怒意开口:“你们在干什么?自相残杀吗?”
宫暮尘顿时委屈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又不是我先动的手”
宫远徵眼神复杂眸中爱恨交织,他看向梵音:“不解释一下吗?”
梵音蹙眉看着宫远徵:“公子,要我解释什么?”
宫远徵视线扫向了地上的人皮面具。梵音垂下眸看到地上愣了一下,随即浅笑了一声,抬起眼的看着宫远徵淡淡的开口:“公子,就这么喜欢这张脸吗?”
宫远徵咬牙切齿地开口:“不喜欢,看到我就恶心。”
梵音心头一痛,有些被宫远徵的话语刺到了。她眼中涌起了泪花,盯着宫远徵,深吸了几口气才回道:“是吗?那现在呢?这一张脸公子可还满意?”
宫远徵也盯着她,眼眶通红病态的说道:“真想割下来,做成一把扇子”随后勾起一个病态的笑容。
梵音见宫远徵这样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低头苦笑了一下。
宫暮尘则是怒瞪宫远徵:“休想!你真是变态。”
宫远徵邪笑着挑眉冷哼了一声:“蠢货!”
宫暮尘忍不住又想动手,梵音吼了一句:“够了!”
宫暮尘心疼的看向梵音恨铁不成钢道:“他这么说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梵音自嘲一笑,她看了宫暮尘一眼,随后看向宫远徵缓缓开口:“公子不是想要一个解释吗?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梵音笑着眼中落下一滴泪珠。
宫远徵则是病娇的笑着,垂下眼,蹙着眉掩去眸中翻腾着的怒意,他坐回到椅子上斜睨着看她,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哦?”
梵音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些痛苦的回忆,愤怒,仇恨,绝望交织在一起,那些原本尘封已久的情绪,又再一次翻江倒海的朝他袭来。
她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压抑着,两滴泪珠顺着脸颊砸到了地板上。再次睁眼,眸中只剩下冰冷
梵音开口缓缓的说道:“从前有一个女孩,一出生,母亲就死了,父亲因为太过思念母亲而疯魔。”
“等女孩长大一些,父亲发现女孩和他死去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便把她关在一个偏院里,让她学习母亲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人和女孩说话,她也没有见过除父亲以外的任何人。女孩起初反抗过但却惹怒了父亲差点丢掉性命.....”
梵音已是泪流满面,她抽噎着,手指紧握成拳,指甲紧紧陷入了掌心,骨节泛白。
宫远徵听到这已经深深锁起了眉头,他看着梵音眸中已经没有了怒火只有些许心疼。心中思索着:“难道这个女孩是她自己?”
宫暮尘则是蹙着眉,眼中满是心疼
梵音声音颤抖继续说道:“后来她顺从了,女孩就这样日复一日在痛苦和怨恨中长大,她发现自己没有情绪,不懂得喜怒哀乐内心只有仇恨后来有一天她终于可以报仇了,她杀死了父亲,为了发泄她把全府上下的人全都杀了!”
梵音眼眶通红眸中充满了怨恨,说到后面声音嘶哑凄厉,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滚落砸到地上。
她突然状若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宫远徵听得愣住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癫狂的笑着,心脏揪成了一团。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怪她了
宫暮尘更是听得红了眼眶,他冲过去扶住了梵音的肩膀强行将她转向自己,急切的问道:“那个女孩是你?”
梵音泪眼朦胧的看向宫暮尘,崩溃的哭吼道:“是!你知道我有多恨这张脸吗!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我又怎么会过得这般痛苦!”说完便一把推开了宫暮尘,跌坐在了地上。她蜷缩起来,曲起膝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将头埋入肩膀不断的抽泣着,那背影看着是那么的无助,痛苦,绝望...
此时两人都明白了,怪不得她要整天带着人皮面具,怪不得她不以真面目示,想不到这背后居然是这样的原因,他们都以为梵音是带着目的才伪装,想不到的是,她并没有。
她只是不想看到自己罢了,说来也可笑,怎么会有人厌恶自己的脸呢?原来真的有人.....
宫远徵突然觉得很懊悔,如果他没有撕开那张面具,那梵音是不是就不会回起想那段痛苦的记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苦。
可如今将这个伤口亲手撕开的人是他,他还让梵音说出来,这无异于是往她遍布刀痕的心上又插上了一刀。他觉得很自责,他不怪她了...真的....他现在只希望,梵音不要怨他。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如果早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