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世洲脸色微沉，扣在燕明泽脖子上的右手越发收紧：“你以为你们现在的处境便好到哪里去了吗？”燕世洲冷笑一声，一只红瓷的细颈瓶从袖中滑出，夹在左手的二指指尖，恶狠狠地挑衅：“兄长，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看看刘姐姐的蛊毒多久会彻底发作致死如何？”
丁还尧眸光一凌，刚想要还手，燕世洲察觉先机便猛地一握，将瓷瓶握进了掌心，燕世洲笑着说道：“兄长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的好，否则我若是轻轻一握，刘姐姐这最后一个能救命的药可算是要化作齑粉了。”
丁还尧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想要如何？”
燕世洲笑得轻佻而玩味：“我要如何，兄长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吗？”
“好，你放了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给？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丁还尧你弄清楚了，这些本来就是我的！”燕世洲猛地上前一步：“我爹把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甚至连燕家的绝学都传授给你，你明明只是一个野种罢了，凭什么？”
“是不是你拿回这一切，就算两不相欠了？”
“你还得起吗！”
“好....燕家的一切，我说过，我并不在乎，连同你一直所计划的至尊之位....都还给你。”
刘婵玥心头一跳，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她想上前阻止，却因为脏腑内被蛊虫吞噬撕咬的疼痛而站立不稳，她费力地撑住门框仰起头：“丁....”可眼前的画面却是他果断地抬手封住了周身几个大穴位，紧接着，便是眼睛也不眨地立掌向自己的胸口拍去，刘婵玥猛地睁大眼睛：“不要！”
燕世洲的脸上出现几分意外的神色，丁还尧漆黑如墨的眸中深处顿时黯淡下来，他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却还是固执地挺直背脊屹立在原地。丁还尧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这样....够了吗？”
“既然兄长这么有诚意，我也应该有所表示才好。”燕世洲笑了，将瓷瓶还给丁还尧的同时，右手忽然松开，使出大半内力猛地拍在燕明泽后肩上朝着刘婵玥推过去。这一招，分明是将丁还尧方才所行如法炮制。昏迷中的燕明泽被他当做人肉武器如巨大的沉铁弹丸般猛然袭击向了刘婵玥。而她的方向正对门廊，她若有闪避，他必定会从晏宁楼上掉下去！
丁还尧扬手接下来瓷瓶，不及阻止，只得皱眉沉声喝道：“小玥，让开。”
刘婵玥咬着牙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腰与围栏相抵。在巨大的冲撞到来之际，微微后仰，放任身子跌出了围栏，接着在也将要跌出去的燕明泽肩头奋力一推，将他推给了那个惊慌失措地奔跑到围栏边上的人。
大朵大朵绚丽的血花在空中绽放，窗垣断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婵玥失去倚凭，身子不受控制地下坠，仰躺而入漆黑的夜空。狂风簌簌而过，灌进本就支离破碎的身体。她却觉得脏腑被啃咬的痛苦似乎随之减轻了些，在血雾之中朝着他微微一笑，强撑着气力仰头狠狠说道：“就现在！替我杀了燕世洲！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如此一来，四舍五入，也算是她亲自报仇了。而她，这一手沾满亲人血腥的她，原本也不该苟活于世。耳畔与风声相和的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呼唤，深渊之底聚起来猎猎寒风，少时，她曾许愿要他陪自己天涯海角，但这一次，她不愿意让他陪着自己坠落深渊。
那一晚，食指甲缝中红黑色的幽光且隐且现，刘婵玥目光一闪，将那渺小的蛊虫狠狠碾死在指尖，继而闭上眼睛无力地说道：“丁还尧，你混蛋....”似乎是选对了一次。
下落的速度骤然放缓，衣服翻飞的声音盖过了呼呼的风声。刘婵玥睁开眼睛，发现丁还尧本就苍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丁还尧你疯了！你做什么!”
丁还尧一如既往地勾起一抹笑：“我的姑娘，我怎么会舍得她一人。”发丝狂舞扬起，风声猎猎，如同在与失去光泽而下坠夜空的星星做告别。“答应我，不要再推开我。”
刘婵玥眼睑微微颤抖，口腔中的腥甜而涩然：“丁...”
“即使这么多年已经过去，我有时候也仍然会分不清我自己是谁，是戴上面具之后的燕落衡，还是摘下面具之后的丁还尧，又或者谁也不是。”
刘婵玥隔着泪眼望着他轻轻呢喃：“你是谁，重要吗？”
“重要。但这些，抵不上你千万分之一。”
刘婵玥水泽闪动，眸中的光彩明灭，丁还尧接着说道：“从前一直未曾说过.....现在却太想说给你听。还有...其实还有许多话都不曾说，但想与你说。”刘婵玥一个劲地流眼泪，仿佛变成了一个哑巴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丁还尧克制着颤抖，一个吻在轻轻压住刘婵玥的眼睑，将诸多痛苦和不堪尽数藏在平静的面容下。“小玥——”
楼前众人的惊呼声几乎近在耳边，将坠到底时，身体却被猛地拽过翻转到了上面“别睁眼。”砰的一声，伴随着加大了数倍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退避声，激起的尘土飞溅出半丈之高。腰间的束缚骤然一松，刘婵玥狼狈地滚落在一旁。而在这一瞬间，刘婵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丁还尧！”
刘婵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他的身边，捧起他的脸放在怀中，他不停地吐血，像是身体里蕴藏了一座决堤的血河一般，猩色的血液染红了他整个下巴，再流到刘婵玥双手的掌心摊开，将她衣摆上的朱红渲染得更加浓烈。
刘婵玥音调微微颤抖，抱着他几乎语不成声：“你怎么样？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她看向站在周围却袖手旁观的众人，大声吼叫道：“大夫呢！大夫呢！燕家的暗卫和大夫何在？！”
暗三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此时半跪在地上，一见到丁还尧的模样便红了双目：“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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