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思绪一下被拉回他们相识的日子,两个月前，麦子还没黄,绿油油地一片,浸润在月光之下。田垄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正屈腿坐在那,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哗啦啦——"麦田里发出了声响,陈放刚回头,便看到了从麦丛里突然冒出的一个脑袋,陈放心下一惊,抄起手边的树枝,当头一下,还没落下，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声"好汉手下留头!"陈放急时刹了车,身子刚向前倾了倾,那姑娘就"唰"一下站直了,"你好,我是郑梅。"陈放平了心绪，看了她一眼,月光下的姑娘洁白如玉,扎着马尾,眉眼清秀,笑靥如花,陈放有些恍惚地伸出手,"我是陈放"后来的一个月,陈放每晚都会在田垄上等郑梅,然后二人一起看湖,聊庄稼,聊未来的可能。可是,一个月后,陈放再也没等来郑梅。应该有事耽误了吧，陈放告诉自己,于是他又等了一个月,直到今天,父亲向他提出让他成家,他想,要不再等等吧..

"啪嗒"。磕烟枪的声音惊醒了陈放,陈予善将烟枪别在腰里,看着陈放，表情越来越复杂,在看地陈放都有点紧张时,他终于开口了

"放儿,你是不是…”

没等陈予善说完,陈放便抢答了“没有。”

“……”

那就是有了。

"是谁家的姑娘,那么倒霉?让你看上了?"陈予善打趣道。

"说了没有.....爹，我在你眼中,这么不是东西吗?"

陈予善顿了顿,咳了一声"你别扯淡，你能骗过你爹?你一撅屁股我都能知道你放了几个屁,还想瞒你老子?"

陈放搓了把脸,将那段"月下奇遇"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了他爹。

陈善又抽出烟枪，眉头皱了皱,说:"放儿,她家不是本地的,是去马二爷家找活做的."

陈放有些蒙,这和郑梅有什么关系.

陈善看出他的疑惑,吐出一口烟"马二爷的大儿子看上了她...那娃不同意,他爹一开始也犹豫,但一个月前,就突然订婚了."陈予善看了一眼陈放,"听说马二爷那傻儿子对郑梅喜欢地紧,后来马二爷一咬牙,给了郑梅他爹这个数。"陈予善比了个"3",在陈放面前晃晃"放儿,300钱,咱比不上.”

陈予善站起身"放儿,两情相悦没个屁用,你自己想想吧."陈善拍拍陈放的肩,拎着板凳消失在月色之中。

陈放双眼放空,泪水笼罩下的月色更加朦胧.他一个人呆了很久,直到村里的豆腐坊又响起了声音,陈放一抹眼泪,回到了家中.

他躺在床上,感到一阵麻木,那是一种无力感,他家穷,跟着马二爷的大儿子,郑梅也许会过更好.陈放吐出一口混浊的气,当天空翻出一抹鱼肚白时,陈放侧个身,不一会儿,便发出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这一觉便睡到了下午,竟也没人叫他。陈放缓缓睁开眼,感觉自己死了一回,整个人,散发着一个气息---"颓"。

陈放披衣出门,陈予善也没有拦,任他跑向河边的麦地.陈放来到他们相遇的那个田垄,看着夕阳西下,看着被映的一片橙黄的湖面,一阵风吹动了他的衣摆,他坐了下去,他眯缝着眼,看着落日的余晖一点点消逝.陈放终于释怀般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第二天,他向陈予善提出,他要见马兰，就是马六的女儿。

他们的相遇地点,是陈予善精心挑选的,就在他们俩谈话的大树下.

刚过中午,太阳正大,斑驳的阳光打在树下这一男一女身上,马兰扎着两条辫子，没有郑梅白,但那双眼似乎比郑梅更为灵动。不得不感叹陈放的桃花运,遇到的人都很好看,即使有些人注定是过客。

第一次正经"相亲",陈放有些紧张的捏着衣角"我…我是陈放."

“我知道。”马兰相比于陈放,开朗地多"你不用紧张."马兰双手背后,在陈放旁边走来走去"你的经历.陈叔都和我说了.”

"....."他爹真是啥都说.

"你现在怎么想的?"马兰停在陈放面前,身子前倾"我比得上她吗?"

一阵热风吹过,四周寂静无声,陈放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咚咚咚..."陈放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他咽口唾沫,有些嗫嚅着说"比…比得上。"

“你没骗我?"马兰眯着眼,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没有!"陈放不再嗫嚅,即然郑梅已成过往,他也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马兰的各方面也不比郑梅差。

"那你娶我?"

“娶！”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一个月后结婚,陈予善拍拍陈放的肩头"好崽子,浪子回头金不换哈。"

正经衣服当然买不起,陈放就穿二哥陈以结婚时的衣服,这套衣服,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三手了,好在还不算破,毕竟乡下人,这种衣服,一般都是压箱底儿的

一个月后,阳光明媚,陈放起了个早,这个年代，新郎官是不必去接新娘的,但陈放执意要去马头村接马兰。想去,就让他去.好巧不巧,马二爷家今天也有喜事.

陈放胸前挂着大红花,牵着头毛驴,后面几次抬着两个大红箱子,里面不提些牲畜肉,衣裳,农作物一类的东西,一行人将唢呐吹得"呜呜嗽嗽"。两行人一遇上,那就有热闹了.

唢呐队碰上了,当然要斗一斗,两边的乐儿吹得震天响,一首又一首,围来不少人,也引来了马二爷。

双方僵持不下,末了,按了个平手，还算和气,马二爷拍手叫好,道"我儿今日大婚,不料还能有如此热闹可看,痛快."说着让下人拿些赏钱,陈改也收了个小包,那人说马二爷一是恭喜他,二是让他也占喜气.

陈放看了眼府门口的红轿,笑了笑,朗声道"那就谢过马二爷了!"接着一句一字道:"但我还要去接我老婆,不奉陪了."马二爷有些惊异:"这新娘子自己过门不就成了,回到夫家也就是生娃带娃,相夫教子,何必麻烦自….”

"马二爷,她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我也不会认为伺候我是她的本分,她不必相夫教子......"陈放顿了顿,说“俩人在一起不就图个开心嘛?"

太爷爷虽没念过书,但我一直觉得,他的三观比他人长的还板正.

因为这档子事儿,陈放一直到快中午才到马兰家。

他把马兰抱上毛驼,二人相现一笑.

"走!"陈放一声令下,一行人随着“呜呜嗽嗽”的唢呐声离去

陈放也是经历过洞房花烛夜的人了,他告诉自己,错过了就不要再想了,珍惜眼前人,他暗自发誓,这辈子,只对马兰一个人好.

二人婚后生活甜的发腻,陈放很少让马兰干重活,马兰也会在陈放务农时给他送吃送喝,那片田垄,也算见证了陈放的两段感情.但二人并不急着要孩子.他们不急,不代表陈予善不急。

"你俩有啥打算没?"陈予善一问,陈放就知道他爹又要开始了。

"你大哥都有俩孩子了,隔壁你王叔家小子比你结婚还晚几个月,他现在都抱孙子了.”

"爹，你都抱过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了,不比他抱一个孙子强?"

"人要活在当下,不要活在过去!"

陈放不知道他爹受什么刺激，能说出这么有哲学的话

陈放无奈地叹了口气"再过两年,马兰19岁,我17岁,现在她才17,我怕她遭不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予善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陈放没料到,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两个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