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ch
“老师,你说,霞梧以后会飞走吗?”他抚摸着小麻雀的头顶,问。
苏从书上抬起头,说:“可能吧,毕竟它属于天空。”
“嗯,希望它快点长大。”他灿烂地笑了,酒窝浅浅印在脸上,“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霎时,苏的手机叮铃铃地响起。他抓过一看,脸色瞬间暗沉下去。“*宁,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
*宁隐约感觉不对劲:“出事了吗?”
他反应过来自己变化太明显,迅速调整自己:“交上去的文案被打回来了,我得赶紧去修改,马上到截止时间了。”
“好。”*宁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那你快点回来。”
门被打开又关上,*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他清楚苏有事瞒着他,就如他清楚自己对苏的喜欢一样。
他呆愣了一瞬间,随即自嘲地笑笑。他们不过是一点特殊的朋友关系,自己根本没资格去了解他的所有的事情吧。
或许,只是自己的是一厢情愿而已。
“想好了?”苏随意地问。
“当然。我们决定答应你的所有条件,但我们有一个额外的要求。”
他轻微地皱了一下眉:“你说,我考虑一下。”
电话那边传来毫无波澜的电子音:“我们要*宁身上的一点生物样本,来证明你说的属实。”
“什么时候给?”
“三天。三天后,在公司那个办公室,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桌子上会有一份协议,签了它。”
他毫不犹豫地说:“好。”
“我警告你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后果自负。”
“那我也给你同样的警告。”苏说完就挂断电话,愣愣地坐在长椅上。直到天色暗淡,厚重的云层压在地平线上,他才起身回家。
三天后,苏顺利地拿到了他要的所有东西。同时他在这里的参观学习也结束了,两个人一起回到B市。
生活平淡如水,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苏每天去上课,*宁在家看书,逗弄霞梧,偶尔带它出去溜一圈。
霞梧的羽毛开始丰满起来,已经可以在空中扑腾几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可以自由飞翔了。
一切美好得甚至有些不切实际。
但,该来的总会来。
那天的日落时间拖得格外的长,身后的影子仿佛要吞噬一切。
苏拧开门,抬眼就看到*宁搬了一把椅子呆呆的坐在阳台上,表情木然,像是那些中世纪的雕塑。
“怎么了,*宁?”他心底有点不安,拍拍*的肩膀问。
没有反应。
他蹲下身让自己与*宁视线齐平,认真地说:“*,怎么了?”
*宁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手,血红的余晖落在手上。掌心的生物胸腔一起一伏,生命在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上正在快速消散。
“我救不了它。”他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已经哭过很多次,“今天我在打扫厨房,霞梧看见外面有鸟在飞,它就扑棱翅膀想出去跟那些鸟一起。但是我没开窗,它也认不出玻璃,就直直撞上去了……”
“如果我当时、我当时没有……”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手抖得像一片被猛风吹的枯叶。苏抓住他的肩膀快速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事,没事。”
“老师,我体会到你说的那种痛苦了。被剥夺一切所爱而无能为力。”*宁在泪眼中模糊挤出一个微笑,“真的,好疼啊。”
苏伸手搂住了他。
“我还在,*宁。我在。”他用肩膀托住*的下巴,附在耳边轻轻地说,“没有关系,我还在这里。”
他一只手捧着霞梧的遗体,另一只手死死拽着苏的衣服,放声哭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
为什么这个实验成功了。
为什么生命会消逝来的如此之快,让人错不及防,转瞬即逝。
希望的桥梁被摧毁后,只留下绝望的深渊。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身旁的世人熙熙攘攘,有着爱与被爱的幸福。而自己,却孤独地流荡在其中,与所爱之人永诀。
“如果一开始……我没有养它……”
苏紧紧拥抱着宁*,语气郑重:“*呢,你不需要为此有什么歉疚。”
“生命本来就是短暂而不可控的。我们无力改变每一个生命的死亡,但我们能认真地享受生命,享受当下,让生命有意义。”
“动物如此,人亦是如此。”
他压抑不住内心汹涌的感情。它们自动地化为脱口而出的告白:
“*宁,我喜欢你。”
*宁的大脑有些迟钝,没有反应过来。苏又认真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喜欢你,喜欢那双澄澈的杏眼,喜欢他你上那对浅浅的酒窝,喜欢看你问我问题的那种渴望答案的样子。
所以,我希望你永远是快乐的,脸上永远是有笑容的。
顿卡后*宁才明白苏的话,条件反射地推开对方,又后知后觉地想拉他起来,手却停在半空中。
不能答应。
他已经尝过这种锥心之痛了,再也不想试一次了。
与其得到后再失去,他宁愿从来没有得到过。
“对不起。”*宁蠕动嘴唇,尽力挤出这几个字。“我……不能接受。”
苏被他推倒在地上,就坐在原地认真地听。
“对不起……”
“不,”苏打断了他,“是这个世界对不起你。你没有错。”
他站起来,看不出丝毫慌乱:“没事,就当我没说过吧。”
*宁模糊地仰视,手指无意识地蜷起。
他骗不了自己,他喜欢苏。
太阳落在房间的地板上,我对你说了一句,我爱你。
我的爱,毫无理由,毫无逻辑。
大脑昏昏沉沉,他恍惚间握住了他的手:“老师,你能不能,别走?”
“我说过,我就在这里。”苏说,感到手心滚烫。“快进屋吧,别着凉了。”
他咬咬牙,腾的站起,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对不起,老师。我反悔了。”*宁呓语,“我怕你会和霞梧一样,毫无征兆地离去。”
“不会的,我保证。”苏的手抚摸着*宁的脸颊,“我在离开你之前,一定和你郑重地告别。”
在你漫长的时间里,我可能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在我的生命中,你已经占据了我的后半生。可能我的陪伴无法长久,但重要的是,我能和你一起度过。
让我们相爱吧,别管那些虚云。
死亡奈何不了我们的爱意,尽管我们永无相见重逢之日。
我爱你,这就足够了。
吃过晚饭,*宁叫住要进卧室的苏:“老师,能告诉我这几天你到底在忙什么吗?”*盯着他的眼睛。
果然还是猜到了。
他将一个文件袋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眼里含着笑意:“打开看看。”
*宁半信半疑地松开文件袋的封口,里面平整地躺着一系列身份证明。
“从今天开始,你就有了一个合法身份:华。不用担心哈博森,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不会来找麻烦。”
不可能。
以自己的认识,苏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势力完成这件事。只有一种情况。
他的手有些颤抖:“你去找他们了?”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承认。
“你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你搞不好就会没命的!”
苏笑了:“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可我差点就失去你了!”*宁怒吼,本来折腾了一天的嗓子又因为激动直接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这幅模样,苏的心好像被谁用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感充斥着大脑。他立刻调了一杯蜂蜜水给他:“先别说话了,把它喝了。”
他摇摇头,倔强地推开水,杏眼狠狠瞪着苏,又无法说话,只得取出笔,在文件袋上郑重地写:“你答应我,不准再这样了我就喝。”
“好,我答应。”苏无奈地说,“喝完就快些睡觉吧,今天很累吧。”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他喝光水,余光不时瞟苏,提笔写下:“晚安,老师。”
霞梧的遗体在第二天就被掩埋了。墓地选在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下,只用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理石压在土堆上。
*宁动手做完这一切,嘴里喃喃:“谢谢你,让我有这一段时光。”
“走吧,该上课了。”苏拉起他的手,两人肩并肩走向学校。
每日一起上学,苏在上面讲课,*宁在下面听。放学后在街上散步,回家吃饭,晚上一起看一会儿电视,之后上床睡觉。偶尔周末放假,两人还会一起去附近的景区逛逛,或是在书店消磨时光。
简单平淡,却是*宁最想要的。
苏有记日记的习惯,每天都会将当天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一丝不漏地记录下来。
“为什么不用手机里的便签?还方便保存。”*宁坐在床上,托着下巴问。
“因为纸是可以接触到的,是有温度的。”苏停下手中的笔,在*宁额头上落下温柔一吻,“如果我不在了,你就翻看我的日记,它会陪在你身边。”
提到死亡,*宁就会涌上一股无力与痛心,为这注定的分别而惴惴不安。
“*宁,你听过人的一生,要死去三次吗?”苏坐在*身后,手指插入他漆黑如鸦羽的头发。
*宁摇摇头:“没有。”
他拢起*的青丝,在脑后松松地扎了一个丸子头,慢慢地说:“第一次,当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你下葬之时,人们穿着黑色的衣服出席你的葬礼,宣布你的离去。”
“而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把你忘记,于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个宇宙都将不再和你有关。”
“生理学上的死亡与葬礼的离去,均不能抹杀我存在的痕迹。”苏从背后抱住他,说,“*宁,只要你记得我,我就从未逝去,只是化为无声的风,无时无刻不在拥抱着你。”
*宁转过身,与他交换了一个缠绵温柔的吻。
时间跃到二十年后,苏的眼角已经有轻微的皱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岁月的刻痕。*还是一副二十岁的模样,自由地生活在阳光之下。
“近日,不断有人控告哈博森公司曾经进行一系列非法实验,目前该公司已经以多项罪名被告上法庭。关于哈博森的犯罪事实,警方正在详细调查中……”早间新闻里女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播报。
“哈博森?”*宁愣了一下,本来还迷糊的大脑蓦然清醒。
苏从卫生间里走出,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先吃饭吧,老师。”
苏也没有多想,直接坐在*宁对面开始吃早饭。电视里的新闻早已换了一条,是关于最近战争冲突的。
一切平静的可怕。
*宁心不在焉地嚼着手里的油条,回想刚才播放的那条报道,隐约觉得要有什么大事降临。
“*宁?你有在听吗?”苏看*宁一直在对着电视发呆,叫来几次。
*宁恍然回神,抱歉地笑笑:“没事,刚才在看新闻呢。”手又不自己地虚点空气。
苏一语戳穿了*的掩饰:“你有心事,*宁。能跟我说吗?”
他沉默半晌,说:“哈博森被告了,我感觉这次告他的人手里有些真东西,哈博森要倒了。”
“那不是很不错,皆大欢喜。”
“不,我想的是,你之前和他们谈判,签的合同会不会被查出来……”
“查出来也无妨,无非就是几年时间。”苏打断他,“用我这几年换之前这二十年,值得。”
*宁眼眶有些红了。
“好了,快吃饭吧,不然要迟到了。”苏安慰说,抬头看钟才回想自己有一个临时调的公开课:“*宁,我突然想起我的公开课调到半小时后了,我得先走。”
“好,快去吧。”*宁从不安的情绪里抽出身,和苏挥手道别。
这是他们二十年来第一次没有一起上学,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宁被警察叫过去时还是紧张的,直到看见正对自己的一副已经蒙上面的遗体和一个讲话滔滔不绝的女警,神情突然就放松下来。
*宁感觉自己的世界被静止了,没有声音,连外面风吹动的树叶都停止了。然后图像直接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里躺着的,是老师。
他明明半小时前还跟自己告别,说这个时候见。
就是这样见面吗?
“今天早晨接到电话,说有人开枪杀人。目前还没有抓住凶手……”女警絮絮叨叨地照着报告单说了一大堆,抬眼看这位小伙子就意识到对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小伙子?”
*宁眼神空洞,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体两侧。尤其是他脸上那种茫然不知所措又无可留恋的神情让所有在场人无一不狠狠揪心。
一个小民警同情地拍拍肩:“摊上这种事谁也不好受,节哀顺变吧。”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
不就是哈博森那个狗东西来灭口吗?!
那在此之前,我要送你去见他。
“你们负责那个哈博森公司案子的人是谁?我有证据提供。”*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蹦出来。
不到三个月,关于哈博森公司的案件正式判决了。所有指控罪名全部成立,其最高领导人处以死刑,公司被注销,财产拍卖的钱全部给受害者。
*宁作为证人公开展现在大众视野之下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生平经历全部叙述一遍,在审判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听完审判后回到家,*宁浑浑噩噩的躺在沙发上,眼神直直的像是出魂。
这几天为了他的人身安全,*都住在局长办公室以防不测。
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回家。
直到凉气窜上来,他才起身去卧室换到床上继续躺。手尖不经意间碰到一个本,*抽出一看,是苏的日记。
翻开它,出乎意料的,里面竟不知早已换内容,一封封全是写给自己的信。
*宁,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经过了第一次死亡,或许还有第二次。
很遗憾这样不告而别,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但我避免这样,特地写出这封信。
我早知道自己大概不会寿终正寝,一般是哈博森公司来灭口吧。不要悲伤,我还没有迈过第三次死亡的门槛,所以我依然活着,只不过以另一种方式而已。
接着往后看吧,我为你写了信,一天一封。起码有二十年,你才能全部读完吧。到时候就再读一遍。
我爱你。
——苏
*宁摸摸濡湿的脸颊,往后翻了一页。
“各位乘客,C-5619次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广播的声音响起,*抬眼确认自己的队伍,跟着人群踏上了去往南方的列车。
车厢有些嘈杂,走过头的一脸小心陪歉:“不好意思啊,麻烦让让……”;带孩子的妇女努力哄着哭闹不休的孩子;服务员的叫卖声贯穿其中:“花生瓜子矿泉水……”
*宁在座位上坐定,在小桌子上放下一本封皮的边角卷起的笔记和手机。笔记被翻到第三十页,最后几行字绰绰约约地显露出来:“……如果可以,*宁,我希望和你去看一看外面,尽管我们对此一无所知,但正是我们的无知吸引我们出去……”
手机不适宜地响起,一段简短的话在这吵闹的车厢里清晰地播放出来。
“本场的辩题是,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
“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呢?”
“比如说有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或者是一次没有目标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