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停顿了几秒，看着不请自来的玛利亚，他紧张地站起身来，他完全是偷跑过来的，即使他有这个特权。
“找到你了！”
“找我干什么？”
玛利亚一步步走到他的位置，汉斯不明所以坐下身来继续未完成的画作。即使玛利亚在一旁看着，他的内心也是毫不慌张。直到把画中人的脸部完全，他放下了笔。
“这两个人是谁？”
“我的亲生父母，不过他们不需要我了，在很早的时候。”
说完，他又拿起橡皮把两人的面貌抹成一抹虚幻。接着就是脖子，身子，背景通通抹掉，直到看不出画的原样。这让玛利亚大吃一惊，好好的一幅画就被抹成这副模样。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脸不是他们的，衣服不是他们的，背景也不是我的家。”
玛利亚见汉斯的情绪逐渐不稳定，安慰几句后默默离开。汉斯冰冷地看着这幅失去模样的画，他总有什么想说的，但说不上来。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他时常想用一种“当局者清”的眼神审视自己的父母。他撒了谎，这幅画上什么都是他的，可他从不爱说谎，画上什么都不需要他，一个附赠品。
晚上，汉斯回到家里继续抬起画板，眼前装死的乌鸦使他勾起嘴角，他开始将白纸抹黑。很不巧，他又被打扰，几笔之下他的肩膀就被结实的大手按下。
“你在让泰克装死吗？”
“嗯，我们之间很喜欢这样。”
听到这样的回答，身后的男人松开汉斯的肩膀，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为了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价值，他让这个孩子一直跟着自己，培养他的胆量。
“我觉得你也不必再画死的事物，我看泰克也玩够了，如果真喜欢画画，我给你找个老师。”
乌鸦从地上爬起来，飞到汉斯的肩膀上。少年低头沉思片刻，就拿着画板出了门。他仍旧拿出碳灰色的笔，在一片清朗的蓝色下画出一道风景。可无论如何黑白的搭配即使亮眼还是缺少色彩。
“嗯……还是老样子。”
他失落地走了一段路，突然泰克叫了几声。汉斯抬起头，正对上玛利亚偷窥康奈尔。康奈尔正从街道的另一侧匆忙走过，而玛利亚悄悄地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瞄着看。他震惊一瞬，随后快速地回了家。真是意想不到，他们的家居然隔着并不远。
回到家中，他在自己的卧室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将它认真地呈现在白纸上，几个小时过去后，他高兴地举起画来。
“这张或许会不一样。”
他将画张贴在墙上，周边是一堆堆的画作。为什么偏偏是这张让他画完后心情舒畅？这其中有种别样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能画下来的不仅是死的事物，而是活的。
不过几天，汉斯的“父亲”就注意到这幅画。他坐到汉斯的床边等他的孩子从睡梦中清醒。他缓缓从床上爬起来突然间看到“父亲”的脸。
“早安。”
“早安，父亲。”
“我昨天看见你最近作的画，看出来你心情不错。”
“谢谢，但那是偷画的。”
“那再大胆一些，邀请画的主人公，亲爱的。”
“你这样，我怪不适应的，要知道我一直认为你很严肃，总是和你办案时一样。”
汉斯穿好衣服，吃好早饭。今天父子的对话特别得多，离开时，他还被拍了肩膀，忽然感受到的温暖让他感受到局促。
他匆匆忙忙地来到学校，看到后座的玛利亚神神秘秘捂住自己的脸。然而这种异样持续了整个上午，汉斯抽出午饭的时间，找到孤零零的玛利亚坐在她的身边。
“玛利亚你怎么了？”
“恐怕我无法再喜欢康奈尔了。”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有更漂亮还要比我聪明的女孩喜欢他，我应该放弃最好。”
“所以，你没开始就放弃了？”
“不，我被警告了。她问我为康奈尔做过什么，我说我的心脏为他跳动得很快。她发出了一听就十分难听的笑声，像是她付出了什么！还嫌弃我的长相！”
“我想你不用在意她说什么，你很好。”
玛利亚显而易见地展示自己的不满与失落，相貌上她不在乎，那是天生的。成绩的话，虽然自己不算拔尖，但和那人比起来也没怎么逊色。她为什么偏偏要对自己说出那些话，班上对康奈尔有好感的女生并不少，那个人却只盯上了自己。
即使玛利亚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但明显是报复来了。那个女孩不知如何拉帮结派，总在一些小事上对玛利亚表现得强势。但结果不如她们的预期，让她们感受到玛利亚会主动放弃对康奈尔的追求。可这样一天天下来，玛利亚感到厌烦，她根本没想过喜欢一个人会被这样重重阻扰。
再者，那个漂亮姑娘时不时对玛利亚的相貌嘲笑几句。自卑突然就在她的内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造成汉斯面前的玛利亚。
“一颗嫉妒的心，平常的人都会有。但别管她们，勇敢一些，收到羞辱就应该反击。”
面对这件事，汉斯第一关注并不是玛利亚是否要放弃对康奈尔的追求，而是玛利亚对待这些奇怪攻击的态度。他从书包里抽出来自己几天前最满意的一幅画送给玛利亚，玛利亚接过后打开。竟然是自己跟踪康奈尔的画面，她立马害羞地合上。
“你画的？”
“嗯，我们的家没隔几条街。”
“我很抱歉，对他那样一直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在想着改变……”
“不如，我重新给你画一张肖像，你一个人的。”
“我很乐意。”
汉斯再次来到画室，他兴奋地拿起笔来作画。可是在一处地方他修改了很久，直至拿到玛利亚跟前时，他的心依旧忐忑。玛利亚的注意一下子就集中在那双涣散无神的瞳孔上。
“眼睛有些问题，没那么多生气。”
“我知道，画习惯了。”
“我帮你看看。”
玛利亚在这幅画上修改了几笔，汉斯让出位置，紧紧盯着玛利亚的眼睛。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活人的眼睛，他从来不敢直视人的瞳孔，它们来回的旋转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审视，衡量着他的价值。然而此刻，他并没有了这种感觉，原来有神的眼睛如此美好。
“我的技术可能不太好，不过我觉得还原的。”
汉斯再看向自己的这副画，画中似乎真的有眼神在观赏自己，而并非凝视。逐渐清晰的视线最终落在玛利亚的身上。他回过神来，说道。
“很漂亮，谢谢你玛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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