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

Tenderness is the best disguise

温柔是最好的表面伪装。

Petit离开之后，病房里十分孤独。我没办法和这些老人有过多的交流，没学法语的我活在沉默里，这里对我来说渐渐成了煎熬的地方。我越是期盼着什么，就好像越得不到什么。

“索尔，你出来一下。”

门外的史蒂芬医生招呼我出去，走出门外的那一刻，他的那双大手用力握住我的肩膀。我抬起头来，一张红了眼眶的双眼怜悯地看着我。

“怎么了，医生？”

“……索尔，你……要学会接受一个事实……”

“事实？什么事实？”

他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似乎是在内心挣扎了很久，他多次别过脸与我不再对视。我猜测是Petit的事，可不是。而是另一件我最不可能接受的事实。

史蒂芬严肃起来。

“艾伦•格林因为头部被重物击中后又在海中溺水，现处于昏迷状态。而弗洛斯•格林被尖锐物品划伤，血流不止，最终失血过多，未能抢救。”

“……您在和我……开玩笑，对吧……啊啊啊……怎么可能……可能会这样……”

他一定是在说假话，我都还活着，他们怎么会……我一口咬定他是在说谎，身子却柔软地瘫坐在地上，眼中还在不断汇聚泪水，遮住了原本清晰的世界。因为上下的牙齿不停颤动，想要吐出的话在嘴里困难地咀嚼。无力地低声抽泣。这实在是一件荒唐的事！

身边的人静默站着，只剩无事的人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

“下午我会把你那位哥哥的骨灰给你。”

我确实没有等到Petit回来，也失去了更多。那天之后，我仅仅能坐在床上愣神，骨灰盒也是史蒂芬亲自送来的。那时，哭酸的眼睛依旧留着泪痕。该怎么面对明天，还有菲尔德夫人。弗洛斯如果没有挡在我身前，也许现在只是躺在病床上，而不是盒子。

再见到艾伦叔叔时，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我坚信他一定会醒来，但弗洛斯的事情该怎么说，还要接受二重伤害吗？

“对不起……”

但还有什么能够补救……

我这般的惨样是会被人怜悯，可我并不惨，他们才是，他没了生命，他陷入昏迷，我只是受了伤，却要用眼泪哭诉不意。

“伊索，你马上就能回家了，见到家人。”

眼前的人还是兴奋激动，我很想告诉他那不属于我。

“……不了，我没有家……要不然……您还是把我送到孤儿院吧，她肯定不想再见到我。”

我这样消极的态度似乎让他感到不满，史蒂芬像是在咆哮。

“听着，那不是你的错！我们把控不了事故的发生，要错只能是船上的凶手！”

我使足力气抬头，后颈感到一阵不适的酸，注视眼前亮堂的人，但实际瞳孔中的世界却是光与暗的交融，让人感到眩晕。

“嗯。”

我是应该面对一些事实，但内心太过脆弱，本就不相信一切不好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能接受身边人遭遇困窘。所以当只有我徒有侥幸，亲人朋友却深陷不测，谁会不难过，没有心的人吗？不过，哼……谁会没有心呢！

被接走的那天是下午了，但更要接近黄昏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史蒂芬医生拉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踏在水路上，鞋边溅起的水渍跳起而又急促落下，是蹦跳的心脏。

“过了这片小林路就是港口那里了。”

“嗯。”

他面容怪异地兴奋起来，拉着我的大手不自觉地紧了起来，飞快地带我穿过树林，可再快的速度却挡不了突如其来。一阵风而已，雨珠却迷失了方向一般，在混乱之中越来越密集。下大了，只能先求一个避雨的地方。

“我朋友在这里有个木屋，看来只能先去那里避会儿雨了。”

在他口中木屋就在不远处，可是却很隐蔽，不靠近去看可真看看出什么。

“啊～看来他不在啊！”

医生直接把我拉到房间里，房子有些简陋，却有三间小屋。把我放到板凳上后他又把门外的铁锹拿上，有一间屋子有些漏雨，他要去补一下。我只能在凳子上坐着，眼前有一个大箱子，大小刚好可以放下一个我，而且没有上什么锁。这里阴森得令人不寒而栗，雨水浸透的地板有一种味道，在这里却有更怪的气味，我感觉到是那个箱子里散发出来的。

我走近些，打开箱子寻找真相。那不是我想要的！Petit就躺在里面，他身穿一件白色的衣服，身上却血迹斑斑，全身早已苍白冰冷。像是特地被摆好的样子，双手交叉。我手上一下子失了力气，一下子盖子重重地砸了下来。而另一间屋中的声音也戛然而止，随即想起的是柔和的声音，但并不感觉似以前那般。

“看到他了吗？是不是很漂亮？”

我不能再想太多，直接逃离这个木屋，外面的雨还下个不停，我只能拼命地跑。天闭上了眼，森林的湿润气息堵塞，风声也像像极了催人命的魔鬼，也就是这样即使是累了我也不能停下，生怕看到，生怕听到。

【为什么要跑？和那个孩子一样乖点，躺着不好吗？】

【可怜的孩子，没人再会关心了……】

【孩子是世界最美好的，不如就永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吧！】

裂缝般的线条闪现在黑暗之中，这样的五彩斑斓不免让人心生恐惧。泥泞中的奔跑迎来了不幸，在最后一次听到震耳的雷声，我像是被不明的硬物绊倒一样，重重摔到地上，随着斜坡滚远。

哪里有什么朋友，不过是用来实行罪恶的谎言。Petit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人面兽心的人只会用伪善来装点自己的外皮，让他们在其他人眼里温柔善良，谦逊有礼。然而这样他们总会感到闷热，伪装可是辛苦的技术活，他们需要找回一点自己来释放他们的本性。

现在看来，史蒂芬的假面究竟是多精致，才没有人感到异样。回想起他每一次对我的触碰我都感到恶心与瘆人。那几间屋子里，还有多少Petit那样的孩子，简直不敢想象。

我还能去哪……躺在这里等待着腐败吗？

我想他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来，他错过了好多好多事情，就像现在，我躺在淤泥上，早已分不清雨水，污水，泪水还有血。

“Vater,ich will nach hau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