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潘公公就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尖着嗓子高声宣读。
谢皓庭低眉跪在地上，面上欣喜若狂，激动不已，实则内心平静无波，毫无波澜，不过意料之中的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将军谢洵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拜手以陈谟，必恃学力之精。尔毕仲游，学贯经史，才通世务，属文切事，搜罗尽古今之秘，陈善有据，赓歌佐社稷之光。兹以考绩，特授尔正一品护国大将军，锡之敕命于戏，体国经野成荡平之，上理移风易俗，懋修和之实功克忠报国守信全身，以洽朕意。钦此。”
潘公公宣读完圣旨，连忙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脸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深邃的眼睛满是精光，弯着腰身，谄媚道：“谢大将军，快些接旨吧。”
谢皓庭行了大礼后，朗声道：“臣谢洵谢陛下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到应允后，少年这才徐徐起身，双手过头，恭敬的接过圣旨。
君王满意的眯了眯眼，但仍不忘敲打道：“谢爱卿，王权在吾，天命在吾，但自古权臣篡位，望爱卿以此为戒。”
谢皓庭闻言迅速跪地，焦急慌忙道：“微臣绝无不臣之心，陛下授臣以权柄，臣为陛下安社稷。人前，臣是风光恣意的护国大将军，人后，臣乃陛下操纵棋局权倾天下的棋手。还望陛下宽心。”
君王老态龙钟的脸上布满笑容，忙道：“爱卿劳苦功高，这是做甚，潘公公快些扶谢将军起来，顺便送爱卿出宫，带上朕赐的赏赐。”
潘公公笑着应了。
出殿后，潘公公弯着腰，卑躬屈膝的讨好道：“皇上当真是看重谢大将军，谢大将军年仅十八，就官至正一品护国大将军，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谢大将军的官途今后明亮着呢。”
谢皓庭谦逊的笑道：“潘公公所言我可不敢当，我以后还要多多仰仗潘公公才是。”
潘公公见少年位极人臣还这般谦卑，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心道少年今后怕是有大造化，多捧着些，准没错。
谢皓庭声势浩大的回府后，又恭恭敬敬的把潘公公送走了，塞了好些银子。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恃宠而骄的意味。
一时间，年纪轻轻的右将军谢洵被皇帝破格提拔为正一品的护国大将军的消息，在京都城各府间传遍了。
各府当家主母纷纷忙着筹备贺礼，各府官员，则凑在一起斟酌猜测皇帝用意。
看着潘公公一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谢皓庭脸色微沉，笑意淡了，眼眸暗沉。
他随手一挥叫来暗一。
“随我去清真寺。”
暗一闻言微惊，都顾不得背上血淋淋的鞭伤，忙问道：“主子刚升了官，不留在府里应酬吗？”
谢皓庭听闻，漫不经心的看着小暗卫，意味不明的轻笑着，他是第一次发现，这个暗卫话居然这么多，武功虽高，可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的样子。
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皇帝老儿要的是孤臣，越不近人情他越舒坦，一旦发现我拉帮结派，这权柄就要换人了。”
暗一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卑贱的暗卫可以过问的，但没想到的是主子居然耐心解释了。
暗一赶忙跪下请罪，脸色煞白，浑身微颤，背后上过药的皮都紧了紧。
谢皓庭靠在软塌上，看见抖成筛子的暗卫，心里暗自骂了一句废物，又有些好奇这么胆小的人是怎么成为暗卫的，玩味道：“我没记错，你昨晚刚去刑堂领了五十倒刺骨鞭吧。”
听着这如同索命阎王的声音，暗一悔不当初，只觉小命不保，但还是颤声应道：“主子，是…是的。”
谢皓庭转而收敛了笑意，冷声道：“跟着我几年了？”
暗一闻言眨了眨眼，有些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卑职是六岁进的暗卫营，十岁跟随主子的，如今有六年了。”
谢皓庭眯了眯眼，六岁进来的，如此说来，这暗一还是他培养的第一批暗卫，就这脑子，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暗一心里害怕的紧，他亲眼见过主子因为心情不好，直接掐断过一个暗卫的脖子，越是想越是害怕，恨不得当场自刎。
谢皓庭看着蒙面的暗一，轻嗤道：“就这点出息。”
暗一垂头丧气，心道主子倒是给个痛快。
良久，暗一忍不住抬头看向上座，已经没人了，而谢皓庭淡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废物，跟上。”
暗一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便是泪流满面，暗道主子也不像传闻那般冷酷无情，暴虐残忍。
清真寺
谢皓庭下马车后，轻车熟路的来到怀素的禅房。
禅房布置简单，干净整洁，硬邦邦的床和简朴的白道袍，颇有几分苦行僧的意味。
谢皓庭进来的时候，怀素正跪在蒲团上，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僧人清秀的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白，那双慈悲的眼睛紧闭着，苍白的唇低声念着佛经。
谢皓庭心中察觉到一些异样，他走近了那道身影，很快便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虽然很淡，但持续飘散着，说明伤势严重。
少年眉目微皱，冷声道：“谁伤了你？”
怀素徐徐睁开那双慈悲的眼，眸中透着让人看不清的情愫，微不可察叹了口气，清冷的声音终究没有响起。
谢皓庭清晰的看到僧人白色衣袖中滑落出的小木牌，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想必就是之前那块。
而此刻小木牌正对着谢皓庭的这一面上，写着久违的禁语两字。
谢皓庭怔住了，从认识怀素的那天起，就知晓这是位修闭口禅的高僧，但是不知何时早已破了戒。
但又并未完全破戒，因为僧人只对他和琼儿开过口，对待世人一如既往，闭口不言，因此世人皆不知，那位得道的高僧破戒坠入凡尘。
他曾问过为什么，僧人沉默良久，垂眸道：“你们不是世人。”
他听闻后虽不懂其意，但感触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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