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思琼缓缓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白盈刺目的白发,她忍下心中苦涩不再去看。
刚准备起身,只觉浑身刺骨的冰冷,四肢无力,身子差点掉下床,动静太大惊醒了一旁的白盈。
沈思琼见状勉强控制着身体,重新躺在床上。
白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看向少女,手也快速搭上了脉。
良久,白盈微微皱眉,神情沉重。“天下第一奇毒果真霸道,毒素扩散的如此快。思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无事。”沈思琼微微侧着脸,小脸冰冷,苍白的手在被单中颤抖不已,抵抗着彻骨寒意。
“罢了,你也是个嘴硬的,不过虽然我不能彻底清除毒素,但可以减缓毒素的蔓延,让你好受些,今后切记不可动用内力,我现在留下药方,一天三次,务必按时服药。接下来我要回药神谷,我就不信我和爹爹一起还研制不出解药。”
白盈说完定定的看着少女,少女雪衣墨发,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一双水剪双眸宛似含烟的芍药。
她脊背挺直的倚靠在床头,带着二郎身上如出一辙的遇困不屈,秀骨清像。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思琼,有难找我,你的毒我定会研制出解药,司珩若在天有灵,想必也能少些牵挂,药神谷永远支持你报仇。”
沈思琼未曾言语,看着白盈已然消失在门前的身影,昨晚一时冲动的理智已然回笼,这条路必定血雨腥风,稍有不慎,顷刻丧命。
白盈和药神谷终究是无辜牵扯进来的,此刻退出为时未晚,二哥定然也不愿看到白盈如此冒险。
“秋桐,昨日府中可有异样?”沈思琼一边说一边神态自若的缓缓移动着乏力的身体,小步走到梳妆台前。
“小姐,有的。昨日小姐不在府中时,一个乞丐拿着这封信交给了门房赵大爷,说是给小姐的。”
秋桐说着将一封信递上了。
沈思琼接过信,只见信封材质是极好的澄心堂纸,表面未落一字,拆开里的纸张歪歪扭扭写着清真寺三个大字,边角落下一个谢字。
沈思琼勾了勾唇,杏眼微闪,看来谢皓庭给的证据就在清真寺内,只是这字……当真一言难尽。
清真寺位于灵隐峰半山腰上,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若是春天踏足此处,倒是处处鸟语花香,枝繁叶茂,景色宜人。
不过如今已经入秋,草木凋零,倒是平白添了几分凄凉。
沈思琼一行人下了马车,到了清真寺门口,便见那硕大的寺庙外头,只有一位小沙弥在外头扫地,显得十分清冷。
沈思琼走近小沙弥,问道:“不知今日怀素大师可在寺内?”
小沙弥抬起头便见一少女白衣胜雪,秀发飘逸,双目犹如一泓清泉倒映着万物,由衷道:“施主像极了活菩萨。”
话语中带着孩子气,却不见一丝调戏,有的只是虔诚。
沈思琼看着小沙弥清澈的目光,淡笑着。
之前她信佛,她在边关曾点亮千盏长明灯为亲人祈福,也曾一步一叩首虔诚的向神明许下平安喜乐的愿望。
可现在她不信了,因为神佛不公,她沈家护佑一国安定,造福天下百姓,可神佛不佑他沈家满门,她厌恶这慈悲为怀的神佛,厌恶信徒群拜满堂。
小沙弥呆呆的看着,见少女淡笑猛然回神,羞红了脸道:“阿弥陀佛,小僧失礼了。”
见女施主未曾怪罪,接着道:“今日大师在寺中,不过正在待客,施主不妨先在偏殿等候。”
沈思琼打量着寺庙,思量着证据会在哪里,传闻怀素大师与谢皓庭是忘年之交,那么证据极有可能在怀素大师手中,至于正在待客倒有几分稀奇。
沈思琼微微向秋桐颔首,秋桐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香油钱。
“小僧,这是小姐给的香油钱。带我们去偏殿吧。”秋桐说罢,将鼓鼓的钱袋递给小沙弥。
小沙弥看着手里的钱袋有些疑惑,之前的香客都是虔诚向佛像叩首后,再将香油钱亲自放进大殿的箱子里。
师父说香油钱是给佛祖的,香客是佛祖的信徒。这位活菩萨好像不知道怎么给香油钱,还是等下给师父处理吧。
想罢,小沙弥道:“施主,小僧号元季,请随我来偏殿。”
沈思琼跟随着,行至树荫下眼角瞥见一辆奢华而又低调的马车,没有显著标志,倒是车夫不同寻常,一双眼睛时不时警惕着四周,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沈思琼看了一眼便不再去管,只要不妨碍她拿到证据,这招待的客人是谁都行。于是抬脚进了偏殿。
后山,在幽深寂静的竹林绿影中,一身黑色长袍的少年散漫坐在青石凳上,眼眸俊朗,金质玉相,对面佛子白衣胜雪,长身鹤立,垂眸无情。
两人中间放置着一副紫竹棋盘,盘上棋子散落如星,白棋棋风稳健,行稳致远,严防死守,黑棋恰恰相反,翻云覆雨,势如破竹,势在必得。
纯粹的黑与洁净的白,点点倒映着竹林翠影。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棋盘棋子已是满布,终是平局,胜负未定。
谢皓庭看着棋局了然的笑了笑,“一年未见,怀素一如往昔。”
怀素面染清冷,眉眼却带着慈悲,那双透彻的眼静静的看着少年,话语也带着冷冽。“可你已然不复往昔。”
谢皓庭闻言,神情未变,徐徐道:“是的,我不想再臣服虚无的命,沈家一事可以窥见,圣旨救不了我的兵,朝廷喂不饱我的马,我不愿再为此赴命 。”
怀素微怔,冷淡的眸子带着一丝茫然和虚无,良久,缓缓道:“我本应成佛,四年前你拉我入局,道是护佑盛世天平,我窥见人间疾苦,应了你。往昔仍在,然,你已不复。”
谢皓庭轻嗤,语调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调侃。
“怀素,世人都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四年前初遇,我便知你佛心已然不在,却不是因为我。世人皆知大师修闭口禅,却料不到大师早已破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