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七沉默地站在回春堂外,还穿着白日的粗麻衣衫,却显然洗过,还有熏香味。
“进来吧”
听到昭的话,十七才乖乖和昭昭走进回春堂。
两人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闲聊,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似乎什么都变了。
到走之前涂山璟忍不住开口问昭“昭是早就知晓我的身份吗?”
昭昭没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从那之后,十七晚上总会穿着那身粗麻的衣衫,在河边等昭昭。
两人散步聊天,等昭昭累了时,昭昭回屋睡觉,十七离开。
只是十七总是凝视着昭昭,眼眸中有东西若水波一般荡漾,好似要把昭昭卷进去。
这天,医馆没有病人,昭打算去轩的酒铺买酒喝。
轩看到他,热情地打招呼:“昭哥,要喝什么酒?”
昭昭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说:“轩哥看着办吧。”
轩给他端了一壶酒,还送了一小碟子白果,昭昭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剥着白果、喝着酒。这才看到对面的角落里坐着一位衣衫精致、戴着帷帽的公子,虽然看不见面容,身上也没什么贵重佩饰,可身姿清华、举止端仪,令人一看就心生敬畏。昭昭猜出了他的身份就没有再看了。
那边的案上也有一碟白果,本来一颗没动,此时,他也开始剥白果。剥好后,却不吃,而是一粒粒整整齐齐地放在小碟子里。
十七低声说了几句话,静夜行了一礼,离开了。他走过来,坐到昭昭身旁,把一碟子剥好的白果放在昭昭面前。
海棠出来招呼客人,轩坐在柜台后,一边算账,一边有意无意地扫一眼昭昭和十七。
这时酒馆来了客人,说起了涂山璟和防风意映的故事。昭昭津津有味的听着。而涂山璟身子僵硬,手里捏着个白果,渐渐地,变成了粉末。
听完故事昭昭放下酒钱打算离开,经过涂山璟身边时,涂山璟紧紧抓住昭昭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昭,我可以解释”
昭微笑,“六年,我收留了你六年,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咱俩就一笔勾销”
“什么条件?”
“日后不管我有任何需要,你都要无条件帮助我”
“我答应你”
“那咱俩就一笔勾销了”昭昭准备挣脱他的手离开。
可涂山璟仍旧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松开。“不要…不要一笔勾销”
昭昭没心思听下去直接用灵力挣脱了束缚离开了。
昭昭回到回春堂躺在躺椅上看星星。
这时相柳来了,看着相柳问道“大人,又有什么事?”
“我需要涂山璟的帮忙”
昭闭上眼睛说“那你去找涂山璟”
“我和他更不熟,我和你比较熟。”
“我为何要帮你?”
相柳说:“这段日子酷热,山里又暴发了疫病,急需一批药物,让涂山璟帮我们弄点药。”
昭昭睁开眼睛看着他说“相柳,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杀了你,用你的头换钱的”
相柳大笑,竟然凑到昭昭眼前,慢悠悠地说:“我有九颗头,记得把刀磨锋利一点。”
“我帮了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昭昭问到“你能帮我杀了西炎王吗?”
两人都沉默了。
昭昭继续开口说“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相信你能杀了西炎王。”
“我帮你过后,你教我功夫和阵法怎么样?”
“没问题”
“他刚回去,不见得能随意调动家中的钱财和人。”
“你太小看他了!一批药而已,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涂山家什么生意都做,当年经他手卖给辰荣的东西比这危险的多了去了。”
昭昭问:“那你这次怎么不直接找涂山家去买?”
“那你为何要做杀手?”
两人又沉默了。
昭昭说:“走吧,我们去见他”
昭昭和相柳一前一后,走向河边。
璟听到脚步声时,惊喜地回头,可立即就看到了昭昭身后有一袭雪白的身影,张狂肆意,纤尘不染。
相柳走到河边,负手而立,眺望着远处。
昭昭说:“我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璟说:“好。”
“我要一批药物。”
相柳弹了一枚玉简,昭昭接住,递给璟,“这里面都写得很清楚。”
“好。”
“等药物运到清水镇了,你通知我,相柳会去取。”
“好。”
“那你答应我的条件就一笔勾销吧”
涂山璟急忙说“不要,这次不算”
“那谢谢你”
璟提步离去,从昭昭身边走过,喑哑的声音回荡在晚风中,“以后,不要说谢谢。”
昭昭对相柳说:“我回去睡觉了,不送!”
相柳拽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了回去,“在我没拿到药物前,你跟着我。”
“相柳,我现在真想和你打一架”
“那现在开始?”
“不必了,我的武器上次跟你打架已经毁了”
昭昭跳上了毛球的背。
毛球驮着他们进入莽莽苍苍的深山,而昭昭坐在毛球背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一个不注意就靠在了相柳的肩上,相柳本想把他推开,最后还是放任他靠着。
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到毛球在下降。
相柳拽着他,跃下了雕背,“睁开眼睛。”
相柳走得飞快,昭昭拽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走着,直到走进营地,相柳说:“好了,已经进了营地”
昭昭睁开眼睛,一个个的木屋子,散落在又高又密的树林里。有的屋子大,有的屋子小,样子都一模一样,从外面看,的确什么都看不出来。周围都是高高的树,如海一般无边无际,只要别四处勘察,也看不出到底在哪里。
相柳走进一个木头屋子,昭昭跟进去,四处打量,里面非常简单,一张窄榻,榻前铺着兽皮拼成的地毯。榻尾放了个粗陋的杉木箱子,估计是用来装衣物的。兽皮毯子上摆着两个木案,一个放了些文牍,一个放了一套简易的煮茶器具。
万籁俱静,天色黑沉,正是睡觉的时候。相柳自然是在榻上休息,昭昭扯过半边被子躺在了另一头。
“你胆子倒是大”
“胆子不大我就活不到现在”
第二日,一大清早,相柳就离开了。昭昭继续睡觉。
外面时不时传来整齐的呼喝声,刚开始听还觉得挺有意思,听久了,昭昭只恨自己不是聋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枯燥的操练,看似无聊,可无聊却是为了让宝刀不锈、士气不散。
昭昭忽而有些敬佩相柳,妖怪都天性自由散漫,不耐烦纪律,以相柳的狂傲,肯定更不屑,但他收起了狂傲散漫,规规矩矩地日日做着也许在他心里最不屑的事情。
相柳练完兵,回到木屋。
昭昭正坐在案前,自己动手招待自己。茶罐子里的东西很是奇怪,昭昭一边感慨生活真艰苦啊,一边丝毫不在意地扔进水里,煮好了疑似茶水的东西。
相柳倚着榻坐在兽皮地毯上,似乎在等着看昭昭的笑话,没想到昭昭只是在入口的一瞬,眯了眯眼睛,紧接着就若无其事地把一小碗热茶都喝了。
相柳说:“我现在真相信你被逼着吃过很多恶心古怪的东西。”
昭昭笑眯眯地说:“我从来不说假话,我只是喜欢说废话。”
相柳说:“茶喝完后,我顺手把用来熏虫的药球丢进了茶罐子里,据说是某种怪兽的粪便。”
昭昭的脸色变了,却强逼自己云淡风轻,相柳轻声笑起来,是真正的愉悦。
昭昭看着他冷峻的眉眼如春水一般融化,想留住这一刻。
士兵在外面奏报:“相柳将军,又有两个士兵死了。”
相柳的笑声骤然停住,立即站起来,走出屋子。
昭昭走到门口去看。清理出的山坡上,两具尸体摆放在柴堆中。
看到相柳走过去,几百来个士兵庄严肃穆地站好,相柳先敬了三杯酒,然后手持火把,点燃了柴堆。
熊熊火光中,男人们浸染了风霜的脸膛因为已经看惯生死,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低沉的歌声却诉说着最深沉的哀伤
听着熟悉的歌词,昭昭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世人口中的大魔头—赤宸。他曾经教过自己这首歌。只是没想到时过境迁自己还能再听到这首歌。
昭昭想到世人对自己父亲的侮辱谩骂,一开始昭昭恨他们,恨他们丝毫不考虑自己和小夭的感受,为了那份坚持与自己的爱人在战场上刀剑相向,最终两人同归于尽。将所有的伤痛留给自己和小夭。可在大荒流浪的三百年里,昭昭逐渐明白了赤宸和阿珩坚守是为了什么,也就能理解他们了。
如果一个与辰荣义军毫无关系的九头蛇都能为辰荣义军献出生命,自己这个拥有辰荣血脉的王姬又有什么理由袖手旁观呢!
相柳慢步归来,苍凉哀伤的歌声依旧在他身后继续。
昭昭靠着门框,泪水打湿了衣襟都没有察觉,看着他白衣白发、纤尘不染地穿行在染血的夕阳中。
相柳站定在昭昭身前,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昭昭连忙自己拿袖子擦。
相柳面无表情,进了屋子,淡淡说:“如果能尽快弄到药,至少让他们可以多活一段日子。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也应该死在西炎王的军队前。”
两日后,相柳带昭昭离开军营,去清水镇。
璟站在河边,看着并肩而立的相柳和昭昭乘着白雕疾驰而来。
璟看着相柳,说道:“将军要的药已全部备齐,在清水镇东柳街左边第四户的地窖里放着。将军自可派人去拿。”
相柳点了下头,大雕盘旋上升。
昭昭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清水镇?”
“不离开。”他凝视着昭昭的双眸中有温柔的星光。
昭昭歪着头笑起来,“那你的未婚妻要过来了?”
他垂下眼眸,紧紧地抿着唇。
昭昭说“我先回去了”
半夜里,昭昭睡得正香时,突然惊醒。
相柳站在他的榻旁,白衣白发,可是白发有点零乱,白衣有点污渍。
“你又受伤了?”
昭昭从怀里拿出灵药递给他。
相柳接过后喝了下去。
“你拿到药了吗?难道有人去伏击你?”
相柳抬起了头,“没有。涂山家有人泄露了藏药的地点。”
“知道是谁劫了药吗?”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和上次让我受伤的是同一拨人,但上次那拨人来得诡异,消失得也诡异,你上次提醒我查内奸,我一直没有查出头绪”
“你让我想想”昭昭思索了一会开口说:“是街头酒铺子的轩。”
相柳放开他,转身就要走,昭昭牢牢地抓着他,“不能硬抢,他手下的人很多,而且他们应该和涂山氏的关系很深,如果真闹大了,涂山氏只会帮他们。”
昭昭说:“我有办法能兵不血刃地抢回药。”
相柳停住脚步,回身。
昭昭跳下榻,一边穿外衣,一边说:“轩有个妹妹,叫阿念,轩十分精明,也十分在意这个妹妹,打轩的主意不容易,抓阿念却不难。用阿念去换药,我们拿回药,轩得回妹妹,大家也就不用打了。”
相柳思索了一瞬,说道:“可行。”
两人出了院子,昭昭说:“你去引开轩,我去捉阿念。”
昭昭去酒铺的后门,边敲门边小声叫:“轩哥,轩哥……”他当然知道轩不在,只是想叫醒屋里的人。
海棠走了出来,“三更半夜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昭昭不屑地说:“滚一边去,我找轩哥,可没找你。”
海棠怒气上涌,却毕竟是婢女,不敢说什么,可屋子里的阿念不满了,走出来,“贱民!你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你对我不客气?我还对你不客气呢!如果不是看在轩哥的面子上,我早抽你十个八个耳光了。臭婆娘,丑八怪,尤其一双眼睛长得和死鱼眼睛一样。”
一辈子从没被人如此辱骂过,阿念气得身子都在抖,“海棠,打死他。打死了,表哥责怪,有我承担。”
“是!”海棠立即应诺。
昭昭撒腿就跑,“我得给轩哥面子,有本事到外面来。阿念,你真有本事,就别叫婢女帮忙,自己来啊!”
“反了!真的反了!”阿念都顾不上招呼海棠,拔脚就开始追小六,“我就自己动手!”
昭昭见两人都离开酒铺直接用法术迷晕了两人,将两人捆结实后扔到了毛球背上。
到了山林中,昭昭将两人扔到地上,在周围设下了禁制。
阿念醒后竟然还是不怕,反而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昭昭,“你简直是自寻死路。”
昭昭觉得越来越崇拜阿念的父母,说道:“妹子,认清楚形势,是你被我绑了,而且你哥哥打不过我。”
阿念冷笑,“表哥很快就会找到我,他会非常非常生气,你会死得非常非常惨!”
昭昭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珍稀物种阿念,“你对你的表哥很有信心吗?”
“当然,父……父亲从来不夸人,却夸奖表哥。”
“你父母很疼爱你?”
“废话!我父母当然疼爱我了!”
“你身边的人都疼爱你?”
“废话!他们怎么敢不疼爱我?”
昭昭听得心烦直接用法术封了阿念的嘴。
这时相柳从半空跃下,戴着银白的面具,白衣白发、纤尘不染,犹如一片雪花,悠然飘落,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几个面具人带着海棠离开了。
阿念一直好奇地盯着戴着面具的相柳,竟然看得呆呆愣愣,都忘记了生气。
昭昭解了阿念的法术低声调笑,“想知道面具下的脸长什么样子吗?可绝不比你表哥差哦!”
阿念脸上飞起红霞,嘴硬地说:“哼!谁稀罕看!”说完,立即闭上了眼睛,表明你们都是卑鄙无耻的坏人,我不屑看,也不屑和你们说话。
昭昭再次用法术封上了阿念的嘴。
相柳盘腿坐在几丈外的树下,闭目养神。
昭昭走过去,问:“你还好吗?”
“嗯。”
“要不要疗伤?”
“你应该知道我疗伤时的样子,等事情结束。”
“等轩把药送给你的手下,我带阿念回去,你自己找地方疗伤。”
相柳睁开了眼睛,“你知道轩的真正身份吗?”
昭昭摇头,“他身上的市井气太重了,不像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嫡系子弟,但又非常有势力,这可需要雄厚的财力物力支持,不是世家大族很难做到。”
相柳微笑,“我倒是约略猜到几分。”
“是谁?”
“我要再验证一下。”
“哦——”
“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个人,你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呃——为什么?”
“听闻那人非常护短,最憎恨他人伤害自己的亲人,你绑了他妹妹,犯了他的大忌,他肯定要杀你。这次是我拖累了你,在我除掉他之前,你跟在我身边吧。”
“不必了”
相柳挑眉而笑,“随便你!不过——”他轻轻地掐了掐昭昭的脖子,“别真的死了!”
毛球幻化的白鸟落下,对相柳鸣叫,相柳抚了它的头一下,对昭昭说:“已经收到药材,安全撤离了。”
“嗯嗯”
昭昭解了阿念脚上的绳索,拽着她离开了。
一路上昭昭都在盘算着如何对付轩,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瓶药粉,掐着阿念的嘴把药粉倒了进去。故意吓她“这药可不会受避毒珠的影响哦”
这时一群人飞纵而来,领头的是轩。
“表哥——”阿念一头扎进轩的怀中,号啕大哭。
昭昭被一群蒙面人围在了正中间。轩并不着急处理昭昭,而是轻拍着阿念的背,柔声安慰着阿念。
那边阿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涨得通红。
这边昭昭和那一群蒙面人打了起来,见蒙面人一剑刺向自己眉心,她神色淡然的看了眼那剑锋,嘴角扬起一丝嘲讽之意,手上不动声色,身体却往旁边一侧,就轻易避过这致命一击。
蒙面人没想到她会躲得如此轻易,当即脚下用力,又是一剑劈来。
但她脚尖轻点,又如同蜻蜓点水般避开这攻势,同时手中匕首出鞘,在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翻转,匕首就已经划破对方脖颈。
蒙面人双目大睁,似乎还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竟死于她手里。
这时其他几人一起进攻,昭昭一边躲避这些人的进攻,一边用法术攻击,正打算使用法术逃跑时,一股灵力偷袭而来,打晕了昭昭。
昭昭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密室。
没有任何自然光,只石壁上点着两盏油灯。昭昭估摸着在地下,很保密,也很隔声,是个十分适合实施酷刑逼问的地方。
两个蒙面人走了进来,昭昭想叫,却发不出声音。
高个子说:“主上说留着他的命。”
矮个子说:“意思就是我们要好好招呼他,只要不死就行。”
高个子说:“从哪里开始?”
矮个子说:“手吧,让他不能再给人下毒。”
两人拿出刑具,是一个长方形的石头盒子,像个小棺材,盖子像是枷锁,可从中间打开,合拢后上面有两个手腕粗细的圆洞。
高个子拿出一盒臭气熏天的油膏,仔细地给昭昭的手上抹了薄薄一层油膏,把他的双手放入石头盒子里。石头小棺材的下面是一层油腻腻的黑土,被油膏的气味刺激,刹那间钻出了好多像蛆一样的虫子,向着昭昭的手奋力地蠕动过去。
矮个子把盖子左右合拢,严严实实地罩上。又拿出个木头塞子,掐着昭昭的嘴巴,把塞子塞进嘴里,用布条仔细封好。
高个子说:“盒子里养的是尸蛆,它们喜欢吃死人肉。”
矮个子说:“给你手上抹的油膏是提炼的尸油,让它们明白你的手可以吃。”
高个子说:“它们会一点点钻进你的肉里,一点点地吃掉你手上的肉。”
矮个子说:“它们的速度不会太快,恰好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啃噬的感觉。”
高个子说:“十指连心,啃骨噬肉,万痛钻心,有人甚至会企图用嘴咬断自己的手腕,结束那种痛苦。”
矮个子说:“所以,我们必须堵住你的嘴。”
高个子说:“五日后,当盖子打开,你会看到两只只剩下骨头、干净得像白玉石一般的手。”
矮个子说:“我们应该灭掉油灯。”
高个子说:“很对,黑暗中,他的感觉会更清晰。而且黑暗会让时间延长,痛苦也就加倍了。”
矮个子说:“上次,我们这么做时,那个人疯掉了。”
高个子说:“希望你不会疯。”
高个子和矮个子灭了油灯,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当最后的光消失时,虽然一团漆黑,昭昭依旧努力地睁大眼睛,因为他知道那两人说得都很正确,唯一不让自己发疯的方法就是不能闭上眼睛。
昭昭感觉到了指尖的痛楚,好似有蛆虫钻进身体,一点点啃噬着心尖。
灵力被封,但昭昭仍然能感受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力量在四处冲撞像是要突破什么封印一般。指尖的疼痛一遍遍刺激着那股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力量似是突破了封印,巨大的灵力直接冲破了灵力的封印与手上的石盒,四散的石头碎片向四周袭去,两位行刑人听到动静跑了下来看向昭昭,两人身子被无形的大力挤压,完全动不了,鼻子流下了血,指甲缝里渗出血,宛如看到恶鬼一般,只见昭昭双眼通红,双手血流如注,深可见骨,手上爬着的蛆虫全被四散的恐怖灵力给泯灭。
而昭昭向他们走来了,两人想逃却如何都抵抗不过身上的灵力压迫。昭昭走到他们面前手指轻点,两人顿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爬满了蛆虫,蚀骨之痛,万痛钻心。两人控制不住的叫了出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叫不出声。
昭昭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着强大的力量所控制,脑子里满是仇恨和愤怒。恍恍惚惚中昭昭好像看到了一身白衣向自己走来,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昭昭也痛晕了过去。
匆忙赶来的相柳连忙抱着昭离开了。
昭昭再睁开眼睛时,依旧是黑暗,可他感觉到自己穿着干净的衣衫,躺在柔软的榻上。
身旁坐着一个人,昭昭凝神看了一会儿,才不太相信地叫:“相柳?”
“是我。”
“涂山璟?”
“嗯嗯”
“窗户。”
璟立即起身,推开了窗户,山风吹进来,昭昭深深地吸气。
璟点亮灯,扶着昭昭坐起,昭昭低头看自己的手,包得像两只大粽子,估计伤势惨重,应该抹了上好的止痛药,倒没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