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弟子……”

屏风外南宫铭依旧垂首跪着，听这语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见得会有下文。

岁卿并不打算继续睡，在床上左探右探找起衣服来，边问道：“你冬日里穿的那些呢？”

“脏，洗了。”

岁卿停下动作，都脏了？

大概是明白师尊心中疑问，南宫铭补充到：“有的晾了几天，未干。”

这小子说得平然淡漠，他却不由得心中愧疚。

不能排除南宫铭确实没什么多余的常服穿。前世岁卿也未曾在这方面对自己的徒弟有过多的关心，这样想来，自己倒真成了冷漠无情，只会对弟子拳打脚踢的人。

沉默良久，“嗯，过几日随我一同下山。”岁卿道。

屏风前的人影似乎顿了一会儿，答道：“是。”

几天岁卿前接了些山下的任务，既然如此，那么借此带着徒弟去买点衣服也不碍事的。

“嘶，我记得是扔床上了，哪去了？”岁卿转头边翻开枕头边喃喃道。

前世他就有不穿衣服睡觉的习惯，第一批来这儿的五个外门弟子有幸见识过。

那时候起码裤子是穿的，不过后来……那个魔渊的魔头把他囚禁，时常被撕碎了所有，事后他蜷成一团，就那样光着睡到第二天天明。当时一丝不挂心里确实不舒服，可窝在被子里身体会很舒服，便养成了习惯，以至于如今裤子也不愿意往身上套一条。

见师尊迟迟没找到衣服，南宫铭起身道：“弟子，弟子帮师尊找衣服。”

“嗯。”

南宫铭从屏风后绕过来，动作有些僵硬，且进来了也不愿侧首，虽神情上看不出有何异常，却有着说不出的奇怪。

这时南宫铭扫视完床边的地板，没有看见散落的衣服，终于要把脑袋抬起来看床铺上。

这边岁卿还在自我反省，究竟是什么导致徒弟对自己如此小心翼翼——爱发脾气，踢人，喜欢毒舌…其实也不可怕吧。

南宫铭抬眼，恰逢师尊“等待良久”的目光，他像是遭到攻击后立刻缩回身子的蛇，视线随即滑落在乱成一团的被子上。

岁卿看着徒弟似是受惊的模样，大概明白了一些。

这小子从来就是仙门百家口中的“模范子弟”，说话做事很是板正，在自己口中叫“无趣”。他还尤其注重繁文缛节，此时见到自己这邋遢模样怕是不大自在了。

这次换做岁卿低头。

“大概是被压到被子里了。”南宫铭抬手也不敢碰，固定在空气中。

岁卿麻木的意识突然有了一瞬清明。

没想到，没想到自己已经被那魔头养成了这幅样子。已做到连面对自己的徒弟竟能完全忘了形象与礼节。他的脑子里突然炸开一句话“你就是天生的荡货，毫无羞耻之心，活该被我操弄。”

在南宫铭看不见的地方，岁卿的拳头不知不觉地捏紧，耳尖泛了红，他听见自己牙齿互相碰撞而发出的声响，其实并不大，却震得他内心一阵崩塌。

“滚啊！”这是当时岁卿对魔头的回答，他还记得自己嘶吼时那般无助不甘的感觉。

岁卿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生气。大概自己的行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看起来都无理又无赖。南宫铭这样儒雅清高的人，怕是根本就不屑于看到自己，以前是，如今他被人变得更加不堪，想必更让南宫铭厌烦。

余光里徒弟抬起的手再次放下，岁卿追不上他刻意躲避的目光。

既然如此，何必再装模作样。

南宫铭见师尊不作声也不动，又叫他：“师尊？”

岁卿仿佛含了冰渣子，吐出话后齿间发颤，像是被冻的：“装什么劲儿，滚出去。”

余光里，身旁之人像是愣住了，并没有挪动脚步，还在问他：“师尊，怎么了。”